显金语声平静,“做纸的商户,都存有现成的原料纸浆,给我们十天的时间,‘诚衡’与白家做出完整样纸,一并接受应天府的检验。”
曹府丞啜了口茶,眸光平淡地瞥向白家父子。
白家父子疯狂点头。
曹府丞便微微颔首,“可以。”
显金舒出一口长气,嘴角朝上抿了抿。
这番神态在曹府丞看来,很妙,挠到心头痒痒肉的妙。
很久没遇到这种姑娘了。
心里发痒,面上便带了些春风和煦。
“还有什么想法,趁我在这,一并说了吧。”曹府丞认为自己如今的神态一定很勾人——手握权柄的一方大员压低声音,仔细倾听你的诉求这搁谁,谁不迷糊?
显金皱了皱眉,微不可见地往后退了一步。
妈的,这官儿忒没素质了!
感冒得嗓子都哑了,还他娘的对着人说话!
这可是医学不发达的古代!一场伤风足以要人命诶!
显金只恨这时代没口罩,只能稍稍侧过口鼻避开病毒攻击,再道,“做生意嘛,货是一方面,银子是另一方面,一桩买卖成不成,先看货好不好,再看钱够不够。”
曹府丞压着嗓子捧场,“是这个道理。”
显金继续道,“既如此,倘若‘诚衡’与白家的货品质难分伯仲,就需要拼谁的要价低。”
没给人插话的机会,显金自顾自地笑起来,“当然,咱们天大地大官府衙门最大,衙门自然是不缺钱的。可是您得这么想,这里少一个铜板,别处不就可以多用一个铜板了吗?到年末起奏折时,您的功绩也能多一份不是?”
王学政点头称是,笑得意味不明,暗戳戳地给曹府丞挖坑,“是这个道理——若是被有心之人传到上峰耳朵,三百两能干成的事儿,您花了八百两,您认为上峰怎么想?”
曹府丞目光复杂地看向王学政:哪来什么有心之人?要是有,八成也是你个狗东西!
曹府丞转回目光,重复了一遍显金的话,“比价?”
显金点头,“比价,十日之后两家带着样纸再来,届时每家同时报价,价低者得,合情合理。”
显金笑着给王学政递托,“王大人,您说是吧?”
王学政没立刻开口回答,低头看了眼被随手放置在书册,心里顿时烧起了一团火:奶奶的腿!他是从京师派来下挂的!不是来受气的!他在京师时,这群地方官都得毕恭毕敬地叫他一声“上官”!平时他愿意给这曹矮子一丝薄面,是他平易近人!
这曹矮子倒好!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府尹之位空缺,他以为自己就是南直隶的老大了!?
省省吧!
别说南直隶,就是一个应天府也藏龙卧虎,谁背后有谁,谁又是谁的姻亲,名堂多着呢!
王学政不知道的,刚刚曹府丞非让他亲手接册子,在后世有一个非常贴合实际的名词:“服从性测试”——当下,府尹之位悬而未决,几个副手若说没这个心思,那肯定是骗人的。但如何来奠定自己的威望?只能从细节小事上下功夫。
说实话,谁来做秋闱的纸卷纸,曹府丞真的在意吗?
那白招儿再魅再生儿子,也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妾室。
他在意的是,他的意图,有没有人领会,有没有人遵从。
故而,素来没什么存在感的王学政,便成了他立威的首选:俗称柿子就照软的捏。
谁曾知王学政心里一团火被烧得雄赳赳气昂昂。
火势渐渐蔓延开来。
王学政索性接过了显金的话头,山羊胡子顺势恢复往日的活力:“是这个道理。咱们自己家买东西尚且要物美价又廉,更何况涉及文闱的大事质第一,价第二,这个顺序占理儿。”
白大郎急切地看向老父,如果目光有触手,恐怕已经扯起老父的衣角开始使劲摇晃了。
妈的!
他们为啥想做这笔生意!
不就是因为赚钱吗!
官府有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