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子沧桑的声音把白大郎拦下。
山羊胡子老头从屏风后背着手走出来,眼风横向白大郎,四品绯袍绣云雁,乌纱帽、团衫领、束带是上衙着常服的打扮,登堂坐定,不看白家,先找显金。
两个姑娘。
他一眼就看准了那位大名鼎鼎贺掌柜是谁。
劲拔如青松,身量颀长,甚至比寻常的矮小男子都高,肤容白皙,鼻梁高挺,眼长眼角微翘。
他感觉像谁。
但一时间又记不起来。
白老爷赶忙把长子拖拽回来,谄笑着拱手作深揖,“长子言行无状,王大人勿怪,王大人勿怪!”
王学政敷衍着颔首,转头便抬了抬下颌,选择与显金先寒暄两句,“‘浮白’和‘喧阗’的贺掌柜吧?本官去过你们店子,‘喧阗’不错,价格公道合理,有好几个学生都在本官面前夸过。”
显金拱手作揖,语声稳重平和,“不敢当夸,做纸本是给人用的,‘浮白’取了个巧,将宣纸的价格拱了上去,便只好另开一间店履行纸商的真正职分。”
职分就是职责。
王学政笑了笑,转头捎了眼显金身侧的恒五娘,“你们陈记倒都是娘子军出征。”
显金也笑,“这是恒记的大姑娘,如今掌着恒记的收益支出,熊大人告知草民,陈记入围文闱卷纸,这样好的生意,要发财大家一起发,没什么比能把宣纸发扬光大更重要——陈记并非手短眼浅、鼠目寸光之辈。”
白老爷抖了抖嘴角,他总觉得这丫在骂他呢
王学政眉眼含笑地点了点头。
拱手作揖,落落大方,不卑不亢,不是寻常商户见官时的唯诺做派。
口中自称“草民”,却没听出一点儿觉得自己“草”的意思。
更像了。
王学政眯了眯眼,将疑惑的心绪按下不提,双手虚空摁下,示意诸人落座,待上茶坐好后,王学政沉吟片刻方说起正事,“今日请诸位来,正如贺掌柜所说,为今年秋闱的文闱内卷一事。朝廷已经下令,两直隶十三布政使司春秋闱内卷试纸均由地方解决,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咱们在座的都是宣城府有头有脸的纸商,由谁来做?怎么做?今天倒也要议个章程出来。”
白家父子对视一眼。
白大郎恶狠狠地剜了眼显金:这桩生意,本来铁板钉钉是他们的!招儿都跟府丞大人说好了!如今应天府没府尹,原就该听府丞大人指令!
如今倒好!
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本来走个程序的事儿,那熊老儿竟还真让贺显金这骚逼娘们上了台!
等等。
白大郎的目光落在显金的胸脯和纤腰上。
他们家招儿天天撅着屁股在床榻上努力,白家才有机会坐在这里;
陈记为什么会坐在这里?
会不会这娘们儿和他们招儿努力的招数是一样的?
熊大人才会如此袒护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