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沈波旬一饮而尽,苦笑道,“你小子眼光很毒啊,不愧是小毒物!这件事说来话长,三天三夜也说不完。老夫醉了,不提了,不提了!”没等天赐搭话,他已经提起酒坛,步履蹒跚往殿外走去。
天赐暗暗吃惊,喃喃自语道:“情深则伤,恨极必哀。看来他心中有常人无法触及的伤痛,也有常人无法理解的哀思吧!”
“好个情深则伤,恨极必哀!”一个沧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没等天赐回过身去,独孤胜已经飘然而来,身旁正站着香雪海。
望着漆黑的殿外,独孤胜幽幽道:“当年我也不知道老魔头为什么要出手相救,直到被囚禁蝶谷七天后,我才明白他的用意。”
当时独孤胜被囚禁在蝶谷飞燕殿,望着四周山峦起伏,陡壁环绕,暗暗疑惑。低头瞅着身下轮椅,残废双腿,更是怒不可遏。他正要抬掌拍碎轮椅,突然远处飞来二人:前面中年男子年约三十,样貌堂堂,身材魁梧,眼神犀利;后面小女孩年仅七岁,长得乖巧灵动。
独孤胜一眼认出眼前男子就是天魔教魔君沈波旬,不禁怒道:“本尊堂堂毒尊,绝不会受制于人!你想羞辱本尊,痴心妄想!”他再度举掌,正要拍向自己脑门,耳畔却传来沈波旬不屑嘲笑声:“堂堂毒尊,女儿满门被灭,凶手至今逍遥法外,这就是你想要的尊严?就这么一死了之,你如何向九泉之下的女儿交代?你就不怕她死不瞑目?”
听到沈波旬嘲笑,独孤胜又怒又气,抬起的手臂微微颤抖,最后不得不艰难放下,突然仰天凄笑,泪湿眼眶,恨得咬牙切齿,怒得面目狰狞。两手紧握,仰天长啸,荡起阵阵狂风,震碎了轮椅,震塌了石亭。
沈波旬一手护着身后小女孩,似笑非笑道:“只要你肯帮我,本君一定成全你,让你活着走出蝶谷,手刃仇人!”
独孤胜右手撑地,披头散发怒道:“你把本尊当什么?阶下囚?本尊不会任人摆布,就算你是魔君也休想。龙葵的仇自有人帮我报,不用你假惺惺!”
见他执意赴死,沈波旬冷笑道:“你想一了百了?本君如果没有记错,毒尊好像还有一个外孙。当日钱三桂说你要是肯主动退位,他便给你一条活路,让你与外孙团聚。毒尊若是不肯屈辱地活着,你的外孙就得替你承担这份屈辱。”他凑近弯腰笑道:“毒尊,你是想自己屈辱,还是让外孙屈辱?”
那一刻独孤胜心如刀绞,五指紧攥,鲜血滴滴滑落。
现在回想起来,独孤胜依旧心痛不已,感慨道:“后来我才知道,老魔头之所以让我教授女娃武功,正是为了杨玉瑶。他与杨玉瑶曾有个赌约,只要他的徒弟能打败杨玉瑶的徒弟,她便离开华恒旭,回到老魔头身边。”
听到“杨玉瑶”三个字,天赐吃惊道,“外公,这位沈前辈与杨玉瑶到底怎么回事?”
“说来话长,”独孤胜叹息道,“他的事七天七夜也说不完。今日咱们祖孙相聚,不谈老魔头的事了。说说你吧,这些年都经历了什么?”
想起悠悠往事,天赐感慨道:“其实也是一言难尽。”
他自幼与天佑一起生活在圣使殿,最深刻的记忆大概就是习武了。那时师父上官甫总是手握荆条,满脸严肃,耐心地教导二人习武。二人稍有懈怠,便会遭到荆条毒打。有时空闲了,上官甫还会教授二人识文断字,读经诵典。只不过他总是一手握着书卷,一手握着戒尺,满脸威严。二人稍稍贪玩,又会被戒尺狠打。
那时二人生活在圣使殿前院,从没踏出殿门半步,甚至连后园也没去过。一日天佑一时好奇,鬼使神差地闯入了后园,只见满园梅花,绚烂无垠。他正偷偷摘下几朵,突然被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当场撞破,伸手拦住去路,怒骂不止。
听到叫骂声,天赐慌忙一路小跑奔入后园,就看到天佑跌坐地上,眼含热泪,旁边一个样貌清秀的小婢女正扬掌拍下。他一把握住小婢女玉腕,怒声质问。小女孩大怒,二人争吵起来,很快惊动了上官甫。
上官甫询问了事情经过,又趁机考问了二人学业,知道天赐敏而好学,便奖励他可以随时到后园游玩。见天佑懒散懈怠,便罚他关禁闭一日。不料小女孩又哭又闹,愤愤离去。上官甫左右为难,迁怒天赐,罚他跪受烈日之刑半日,关禁闭半日。
自此后二人再也没有去过后园,也没敢踏出圣使殿半步。直到多年后上官甫的女儿丢失了,二人才被丢进分堂,过着苦不堪言的生活。那时天赐只有十岁,天佑才九岁,二人相依为命,一起在分堂煎熬。分堂任务多是巡视、打探、寻访、追踪、押运等,很少有暗杀、追捕、押解、机密等危险任务。虽然任务看似简单,却并不容易,稍不留神就会被责罚。
一次巡视,原本应该是毫无危险的任务,却险些阴沟翻船。天赐独自巡视城北,突然半途遇到一个黑衣人,抢走了一个小女孩。听到小女孩哭喊,天赐来不及细想,赶紧飞奔而去。一直追了十里,这才在密林截住黑衣人。
黑衣人回头冷笑道:“小屁孩,你跟着我做什么?”
天赐抬手一指道:“放开那个女孩!”
“哈哈……”黑衣人大笑道,“就凭你也敢来管爷爷的闲事,找死!”黑衣人拔剑出鞘,陡然一挥,巨大剑气凌空劈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