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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年诡影(第2页)

神台之后的小童睁大了眼睛,手脚并用往外爬了两步,喃喃道:“姐姐……”

红帐之中的庞然大物摇摇晃晃,扭过了祂笨拙的身躯。

那一瞬间,他们在冥冥之中对视了。

拈花坐莲的圣体一言不发,一双雕刻呆滞的眼却滴溜溜飞速旋转起来。在祂状似慈悲微微笑着的嘴边沾满了鲜血碎肉,几乎斑驳了祂整张面容!

本应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上也溅上了血渍,此刻正顺着根茎缓缓流到祂拈花的宽厚手掌上。

原身的喉咙中抑制不住发出恐惧的咯咯声,随着佛像的侧身,床榻上方才还鲜活的新娘子已然变成了一具狰狞的女尸,鲜血与肉块如瀑般从她被撕裂的身躯中漏出,将整张床铺濡得湿透。那些血正透过她手中攥着的帕子流到地上,一线,一柱,汇流成河——

直到流淌至原身的脚边。

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献祭。

享用完祭品的神像依旧是那副悲悯的模样,祂再度对着这个方向“望”来,脸上的笑意似乎扩大几分,忽然朝这边直直冲来!

躲在神台后的小童发出惊惧的尖叫声,她被吓得连连后退,几乎藏在了神台与墙壁之间的夹缝中。那尊神像贴得最近时,景应愿几乎能从祂打磨光亮的眼中看见原身的倒影!

随着一声轻轻的落地声,祂消失了。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被人打开了。来人似乎早有准备,命人拿了一卷草布,将帐间的女尸卷起来带出了门外。快要离开时,似是察觉到了不对,他们往神台后张望一眼,脸色突变,将蜷缩在角落的女童拽了出来。

“冬青?你待在这里多久了,都看到了什么?”

……冬青。

景应愿心中微动,整件事忽然变得连贯了起来。而被强行拖拽出来的冬青只是傻愣愣地怔在原地,无论旁人如何打骂都一声不吭。

迷茫中,她抬首往高高的神台之上看去。

置于鲜花供品之中的神像拈花睥睨,似笑非笑,脸上有一滴未干的红痕。

*

犹至醒来之时,那一眼似笑非笑的直视都仿佛热烙般盖在了景应愿眼中,久久难以消散。

她与身旁同时醒转的谢辞昭对视一眼。

显然,大师姐也同自己一般目睹了这段过于离奇的幻境。此时她们又回到了方才饮交杯酒的红帐之中,景应愿略一思索,总结道:“心有执念,施展幻境之人是府中失踪的侍女冬青,或者说,是取代了顾家小姐的真正邪祟。”

如今逐一回想入城之后的细节,景应愿眉眼微敛,面上不免带了几分厌恶:“看来玉殊城以人为祭乃是常事。”

谢辞昭颔首,将方才独自在地窖的见闻告诉了她。微光中,小师妹素来美得凛冽的眉眼似乎都变得柔和了些,谢辞昭心中告罪一声,一双暗金色的眸子却开始不自觉地描摹小师妹的五官,一时间竟是恍神了。

景应愿毫无所觉,听罢她这番情报,将所有能捕捉到的线索都串联了起来:“十年前被献祭的新娘是冬青的姐姐,看情况,直到最后一刻她都不知情。而被供奉的神像正是第十三州的毗密迦宗圣体,看来这圣体不是一时流落至民间,而是已在这座城内被推崇了许多年。”

她边说边在红绣褥上写写画画,神色凝重:“我初上花轿时便察觉有许多违背常理之处,这样琐碎的场景,并不是冬青一人能为之……大师姐,或许这只邪祟不只蛊惑吞噬了冬青一人,这是个杂糅了这十年来所有被献祭女子的幻境!”

说到这里,景应愿发觉自己仿佛摸到了什么的边缘。冬青的失踪,顾府小姐的暴死,代替小姐后逃过所谓婚事的冬青——

她蓦然抬眸,与眼中微微露出赞许之意的谢辞昭对视。

“……明日将被献祭之人,是冬青!”她飞速道,“或许本来并不是她,但有人设法将她与其他人置换了,若换做常人,得知自己能与城内十年一度的祭祀同日出嫁,定然不会觉得有什么。可冬青目睹过十年前姐姐的惨剧,她怎能嫁,怎肯嫁?

“若是直接选中了冬青,她直接逃了便是,为何还要大费周章地杀死主家的小姐再套上她的人皮?除非心有怨恨,留在此处是有什么事未曾做完……”

说到这里,她了然道:“原定的新娘,十有八九是顾皎皎。”

景应愿霍然起身,这才发现方才太过入神,自己与大师姐自从入最后那段幻境时相握的手竟到如今都没有分开。

谢辞昭清咳一声,率先将手松开了。她示意景应愿将背上长刀拔出,平缓道:“此刀与其原主同名,都唤作西江。原主生前刚正仗义,曾言陨落后拾得此刀者亦要代她踏破旧山河,斩落不平事。”

她微微一笑,那双异于常人的眼瞳暗流涌动:“小师妹,剩下的就交给你了。”

千年前扬名修真界的西江公主之刀,如今借与她这金阙帝姬,倒是相称,不算辱没!

景应愿执刀在手,屏息凝气。谢辞昭眼见着小师妹已无师自通进入凝神态,心中亦是生出几分期待。她不再出言教导,只是站在景应愿身侧,指尖凝起一道隐约泛起紫红色的灵力,若小师妹这边不敌,她自有后手。

磅礴润泽的灵力汩汩运转,景应愿眉眼微阖,幻境中流动的邪气被她细细滤过一遍,她刀尖微颤,于紊乱不堪的茫茫黑气间找到了一点如血般的殷红——

阵眼原来在这里!

她凝神作刃,猎猎刀风劈开困滞住她们的这方虚无小境,直取阵眼深处蛰伏的那双黑色眼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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