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苏抿了抿嘴唇,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道:“师兄,拿着墨守剑的是你,不是他,这种事应该你去做才对,不然如何在六院里树立自己的威信啊?”
从小师妹的嘴里听到这种话,却实在出乎薛武安的意料之外,他干笑了两声,道:“没什么问题吧,那毕竟是危掌事啊。”
乔苏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最后还是忍住了,“我们去城楼吧。”
薛武安应了一声,脸上尽力表现出毫无异样的样子,但心里却已经翻江倒海。
走在街上,那日他看到的繁华街景并没有出现,也许是因为时间太早,不知道正午的时候街上还有几个人。虽然那日刚入城的时候,於安的居民一脸麻木,但那只是一种下意识的伪装而已,抑或是他们还没有完全意识到即将面临的事情到底意味着什么。当战争真正展现在他们面前的时候,恐怕没人会不害怕吧。
薛武安咬了咬牙,前几日的那种醉酒一般的迷狂现在已经淡了很多,或者还不如说,梦已经醒了。现在在他的心里,反倒是迷茫占了上风。
秦军真正到来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完全不知道该做什么,而昨天的时候他还以为自己知道。
安西君的大宅距离城墙不是很远,但这一条路却显得格外漫长,因为号角声已经停了,这实在是比秦军到来还要可怕的事情。但薛武安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他只能继续向城墙奔跑。
终于,西门的城墙到了,虽然这几日薛武安已经把四方的城墙检查了个遍,但是现在却觉得这城墙是那么陌生。
留守城墙的墨家弟子大概有四百,每门一百,看他们穿戴整齐,但满脸困倦的样子,显然也是被号角声临时吹醒的。
“武安!”
薛武安听到有人叫自己,放眼看去,看到一个白发的老头,站在城墙下,正是墨家总院的剑术师父白无伤。
“白师父!”薛武安和乔苏叫了一声,忙迎了上去。白无伤面色沉重,眼圈略有黑影,似乎是没有睡好:“武安,苏儿,你们也听到了?”
“整座於安城的居民怕都被吵出家门了。”薛武安想活跃一下气氛,但白无伤现在却根本无心玩笑,而是皱着眉头沉吟着。
“不管怎样,我在这里集结弟子,你们两个快到城楼上去。”白无伤道,咬了咬牙,“秦军来得比想象中的还要快上一日,我就怕没时间开启机关,希望屈铨将军能够将周傲挡上一挡。”
听到这句话,乔苏似乎有些不满,正想说些什么,被薛武安一拉,只好跟着他快步走上城墙。
於安的城墙十分高挺,足足有五丈,在当今之世已经算是一流,而城墙的厚度足足有十五丈,薛武安第一次看到近乎跑马场的城墙顶的时候,也大大地吃了一惊。后来屈铨才跟他解释,毕竟当今之世的城墙仍是土夯,如果城墙的厚度不足够,城墙修得一高便会崩塌,更不用说还要抵御敌人的冲车和云梯了。
走上城墙,留守在城墙上的随军士卒大约有数百,他们是整夜留守的,换班的士卒还没有到。薛武安冲上前,一旁的一位什长见是他,连忙一拱手道:“薛少侠。”这几日,薛武安日日在城墙上检查墨家弟子的工事修建,和一些士卒倒是混得颇熟。
薛武安草草地还了一礼,“号角是谁吹的?”
那名什长道:“是北门的弟兄吹的,定是上将军下的命令。”
乔苏忙道:“上将军呢?”
那什长又向乔苏行了一礼:“上将军本来半夜时分就在这里,大概一刻之前吧,一匹快马到了城中,给了上将军一页绢书,上将军看了之后面色大变,自己骑了马去北门了。”
乔苏还想问些什么,忽然一阵尖利的长鸣划破天际,薛武安正在困惑,忽听一名普通士卒喊道:“快看,秦军的旗帜!”
薛武安定睛看去,此时太阳还是没有完全出来,阳光却已比较充足,虽然照在身上全无一点暖意。顺着阳光,可以看到很远的地方。
这片旷野就是薛武安那晚驻足远眺过的那片,那时候心中清澈如水,想的只不过是身在时代中央的激动与亢奋而已。
以及一种自以为是的沧桑。
现在薛武安却觉得当时的自己异常可笑,可笑到他现在几乎就要笑出声来,只是他不能。他顺着阳光仔细看去,果然看到了远方有一些小小的黑影晃动,当是秦军的旌旗。
薛武安咽了一口唾沫,继续凝神细看,除了那几点晃动的黑影之外,却是什么都看不清。
“上将军!上将军在那儿!”
乔苏连忙向城下看去,只见一个几十人的方阵从北面城下现了出来。薛武安也向那边一看,所见远不止是那一个方阵。
而是成千上百个。
当数不清的人踏着一致的步伐出现在眼中时,薛武安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感觉,似乎很害怕,又似乎很享受,那种整齐划一的美感,那种恐怖的数量,混在一起,在薛武安的心里来回搅动。
而出现在城下那支军队前面的,是一个穿着精致黑色盔甲,披着红色披风的男子。那男子方脸阔鼻,却正是随国上将军屈铨。
“上将军英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