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听晓菁说,上一次他便不救。不仅如此,还说我神仙难救……哎,初初听闻,我是一刻也不想活下去了。”
段离章脸上的哀恸不似假的。
吴师姐震惊,小师妹怎么什么话都敢同病患交代,尴尬道:“此事、此事有关师尊的医道,并不是他不想……”
“你是吴师姐吧,刚刚晓菁已经告诉我了,多谢好心照看,可我的身体状况,我再清楚不过。”段离章自怨自艾,双眼放空,透出一股死气,“何况兰药师,不过筑基修为,也不是什么毛病都能治好的,是我命薄,不曾遇上医术更高明之人……咳咳!”
段离章的这番话,分明给人浓浓的古怪感。
凡人如何会觉得筑基修士修为低下?
可修士的惯性思维作祟,吴师姐怎么也联想不到,一介凡女,竟敢对兰药师发出阴阳之语。
她再次打量了段离章两眼,突然有了另一种猜想:肉体残缺,生活无望,思想太过消极,倒也是人之常情。
“若是在意这幅肉身,那大可不必担心。”吴师姐继续宽慰道:“实话告诉你,师尊他除了医术了得,亦是精通机关造物之术,求他替你造一副腿脚、手掌,举手之劳。”
既是将死之人,师尊应是会尽量成全,以机关造物之术给她一副完身,用以入葬。
这一点,她是可以保证的,因师尊救人无数,已有过先例。
段离章双目炯炯:“当真?”
吴师姐应声:“当真。”
段离章认可,这建议倒是不错。
可兰药师,又精通机关造物之术了?
也对,这护卫草偶,那赶鸟草偶,看似材质粗糙,拼凑随意,灵核转换动力的配比却十分精妙,的确是个中高手的作品。
可这兰药师怎么什么都学?
黄岐、炼丹、现在又加上个机关造物?
有这功夫,以他的资质,恐是早就结丹了。
闲的?
啧。千年已过,道修的心思还是这么难猜。
“谢谢你,晓菁的师姐,听你一番话,我这心中啊,舒畅多了。”段离章似被安慰住了,感慨道:“如果能活,谁会想死呢?”
见段离章态度尚有转圜之地,吴师姐为她鼓劲:“小师妹为你的伤病已努力数日,你可莫要辜负她的心意。”
两女一言一语,很快等到一名男修带着话找了过来。
他朝吴师姐作揖,传话道:“吴师姐,师尊命你携此女前去药庐问话。”
吴师姐敏锐察觉不对,附耳悄声问:“怎么回事?姚师弟,怎么是问话,不是问诊?小师妹那边究竟什么情况啊?程师兄小人得志了?”
姚师弟不耐烦道:“我哪知道呀,我又不是师尊肚子里的蛔虫。我忙得很,两大筐药还没捣完呢,你快点带她过去吧。”
吴师姐揪他耳朵:“你忙个屁,谁不知道你最爱扒门边听八卦,快说!”
“痛啊!轻点!哎,我说!”姚师弟从吴师姐毒手中脱身,揉耳道:“程师兄本在告状,师尊听得不耐,翻医书的手都快了三分,结果小师妹又进去了,哭着要师尊救她小姐,师尊听完,便把人全部撵出来了。”
吴师姐纳闷:“就这样?”
姚师弟说,可不是吗:“我当时还纳闷呢,师尊便又唤我进去。我当是我偷掐灵植卖去山下的事被师尊发现了,结果是让我跑腿,吓死我了!”
“什么?你偷偷卖灵植下山?”
“……你听错了。”
“姚师弟?”
“吴师姐,快送她过去吧,别叫师尊好等。”
姚师弟脚底生风,一溜烟跑了。
吴师姐拿他没辙。这都得怪师尊,授业时一板一眼,平日却总是放养徒弟,也不爱管药庐中馈。以至于一个两个的师弟,都多少带点不入流的毛病。一个程师兄,敲诈勒索,一个姚师弟,小偷小摸。
最奇怪的就是大师姐了,整日把自己关在屋里,总是幽魂似的,只在夜间出没。
有时候吴师姐真是觉得,师尊这一门,大抵是风水不太好吧。
也不怪小师妹总是念叨旧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