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程默已经回沪三天了。
这几天在他的命令下,经过程志婷等人前期半个月的侦查摸底后,赵天龙率领天堂行动组终于瞅准时机,一举端掉了通源商行由浪人组成的武装人员。
因为其强大的战斗力和酷烈手段,此役让天堂公司的名声在沪上商业圈中彻底传开了,一举震慑了很多地头蛇、帮派分子以及竞争对手,消息灵通人士还知道天堂公司后面有公董局警务处撑腰。
战斗中值得一提的是,队伍中出现大量外国人,这些都是刚从欧洲招募过来的老兵。
赵天龙给了他们相当高的评价,无论是战术素养、团队配合都非常不错。
这些人大多都是船长从欧洲挑选的退役军人,一战后因为经济大萧条,政府抛弃了这些优秀的战士,导致他们连基本的生活都无法维持,此时有人愿意用一份不错的薪水雇佣他们,自然极为卖命。
不过令程默诧异的是,其中竟然还有一部分华人,询问后才知道,都是大名鼎鼎的华人战地劳工营出来的,这就可以解释的通了。毕竟英国佬能够胜利,这些闲时修工事运物资,战时直接提着铁锹冲锋的华工功不可没!
除此之外,他还在等待陈仓的通知,准备觐见戴春风。
这几天,他也尝试了和老吴接头,但是令人奇怪的是老吴并没有出现。他有些担心,准备明天还没有消息就去沪西看看。
沪西,贫民区的一处窝棚内,吴启仁蜷缩在一张木板床上,口中发出痛苦的呢喃。没错,正如程默担心的那样,他遇上了大麻烦。
事情还要从沪西的现状说起。
沪西贫民区包括分散在小沙渡到叉袋角工厂区南侧的十多片贫民区,每片人数几千到万余不等。聚居于此的是饥寒交迫的群众,他们多数由于家乡的各种天灾人祸而无法生活,来到上海找出路。有码头苦力,有蹬三轮车、拉黄包车和榻车的,有小商小贩,有拾破烂的,有失业者、无业游民,还有一些是附近工厂、商店、作坊的工人,他们生活在旧社会的最底层。
这里的居住环境极差,水电气起码的生活设施,您就别想了,能住上草屋、芦棚那都是福气。有些家庭只能住在从家乡摇到沪上来的小船上,直到小船完全腐朽不能用。所以火灾和各种传染病频发,尤其是春夏间,死亡率极高。贫病而亡的小孩,家人用芦席一包,随便就扔了。
比自然条件更恶劣的,则是贫民窟的“管理者”,那些地痞、流氓、伪保长等地头蛇混迹其间。它们在此称王称霸,敲诈勒索,无所不为。别说王法,它们就是这里的王法,你稍有迟缓试试?轻则打骂,把死猫死狗挂你家门口,重则砸窗砸家具.甚至拆棚封屋,搞死人命,如同草芥。
国党管吗?
不能说不管,水龙头还是装了一些,不过都成了地痞无赖的坐地买卖。至于夜校,基本都是花架子,介绍来的“老师”,不是不学无术,就是青帮分子和特务。
吴启仁自从在沪西落脚后,贫民区的惨状让他这个坚定的红党老革命时刻揪心不已,他把程默援助他的活动经费,一部分送给了同样艰难的市委,另一部分则不时用来救济孤儿和贫苦百姓。
沪西本来就贫瘠,茶叶店的生意并不好。为了节约开支,他没有雇佣工人,前前后后一个人打理。自已也省吃俭用、节衣缩食。
没想到,正是他的一时恻隐之心,导致他很快落入有心人的眼里。
徐昭骏自从当上沪西情报组长后,一直缺乏亮眼的成绩,经常被余乐醒和戴笠责难。
为了打开局面,他仔细研究了红党的活动方式后,组织了一批流氓青皮,整日游走的沪西的贫民区中,专门寻找那些同情贫苦百姓,帮助弱势群体的人。
无心插柳,老吴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被盯上的,一个老板凡事亲力亲为,自已生意不怎样,衣食住行无比艰苦,却花费大量钱财帮助别人。这怎么看都不像贫民区的下等人能干出来的事情。
接到报告时,徐昭骏大喜过望,当即亲自带人布控在茶叶店周围,就在老吴给程默发出最后一道电文的那天,抓捕行动开始了,幸亏几个平时没少受他接济的要饭小孩机灵,看到一群气势汹汹不像好人的家伙往茶叶店扑去,及时想办法给老吴报了信。
当窗户纸被石子砸烂时,他还想着谁家调皮孩子,等下一定让他父母狠狠地打他屁股。结果顺着窗外向下一望,瞬间冷汗就冒了出来,大意了,被大队敌人包围,自已竟然一点察觉都没有。
眼见特务已经到了巷口了,来不及了!电光火石之间,他将程默给的密码本丢在火炉烧着,然后冲到楼下用重物死死的顶住房门。接着又快速返回楼上盯着密码本烧完,然后砸坏电台。楼下已经传来激烈的枪声、撞门声。
他心道,不能坐以待毙,自已是“紫薇”唯一的交通员,得想办法杀出去通知他。
手里将老旧的毛瑟手枪上着膛,脑海里还在嘀咕:“唉,可惜只是把老旧的十发装弹!上次在苏区,老战友给他显摆缴获的一只德国原装二十发镜面匣子,可把他羡慕坏了。这时候要是给我,还能多杀几个呢。”
敌人已经冲进来了,容不得他多想,边开枪阻击边扒着窗户往下面一个小摊子的棚顶上跳去,也是多亏了长期艰苦生活,导致他体形瘦弱,否则这个破旧的棚子根本无法负担一个成年人的重量。
虽然他反应及时,但是特务们从窗口伸出好几把枪开火,还是导致他腹部和大腿各中了一枪,其中大腿的一枪只是擦伤,这才使他能够强撑着继续逃离,不过形势却也更加岌岌可危了。
不过此时,让特务意外的一幕发生了,几个巷子口都出现了一群衣衫褴褛的人,他们有的推着堆满草垛的推车,有的拉着塞满破木板的黄包车;从身形看有壮年、有老人甚至还有半大孩子,都把自已的脸藏在了车后。这些人把手里的塞满杂物的车子堆在特务们必经之路上,让他们追击受阻,然后转身就跑。
人群遮掩间,已经快要昏迷的吴启仁被几个年轻人快速架走了,醒来时,就在这个废弃的窝棚里了。
他知道虽然贫穷让这些底层民众们平时显得麻木不仁,但是他们心里明镜一样,清楚谁才是真正为自已好。
唉,也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受牵连?那些车子都是他们赖以生存的全部家当啊!为了救自已肯定损失严重。不过眼下最重要的还是渡过此劫,想办法通知紫薇同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