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来到腾草场,也就是晒谷场。南首搭着个戏台,上面却不在唱戏,晃动着一些人影。背首靠码头一侧,是一长溜的商贩。
稻谷晒完装进谷柜后,农民便要在晒谷场腾草。
所谓的腾草,就是让稻草得到净化和软化的过程,为下一阶段的腌草、踏草做准备。
农人们将堆好的稻草用木叉一个个扬下来,铺开,然后让牛拖着木制的滚筒,来回反复地碾压,以软化稻草,去除杂质。
之后,农人们将压过的稻草挑去溪边的石灰坑,投入石灰进行腌制。
腌熟后的稻草被起出,堆在岸上,任其发酵,然后搬入一边的草塘,让牛反复踩踏,成为纸浆,再将纸浆装进粗布做的洗草袋,在溪水里反复撞洗,用石板压出水份后,搬出草块,挑去草舍,放进盛满了水的纸槽,将草块捣碎,搅匀,用竹帘一张张捞取纤维,叫做“捞毛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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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湿的纸张叠成人高的纸堆,压上原木,再用巨木制成的杠杆,将草块中的水分榨干,叫做“榨毛纸”。
榨完,留下的纸块一分为四,挑回家去,放在纸架上,让姑娘和妇女们一张张剥下来,叫做“牵毛纸”。
牵下的湿纸,天晴时须挑到山上的草坡上晒干,回家后再将搭紧的毛纸撕开来,由富有经验的毛纸师傅笃齐,刨齐,用篾丝捆扎成齐膝高的长方形,两侧弹上红墨线,就可以源源不断地运往南北各大城市了。
那时,就像阿娇婆婆讲的那样,京城里的乾隆皇帝和大臣董邦达、董诰他们,就可以用毛纸来擦手上的油污了,呵呵。
所以,别小看腾草场只是一片长着些寸草的空地,它在江南农村,用处大得不得了。
农忙时,它可供铺畅垫、晒稻谷;完了再供人们腾草;农闲时,空出来了,又成了乡亲们唱戏消遣的好地方。
时月想,也许还没开场吧,于是在小吃摊上坐下,点了酒菜,兄弟俩举杯相敬,满满地干了一杯。
时月取了张桌上放着的干净毛纸,在嘴角印了印,以吸掉残留的酒水,看着小薯,感慨地说:“小薯啊,又想起在马山滩初见你的那个情景了。我们俩的遇见,真是缘分啊。”
小薯说:“秦大哥,跟着您,我才像个人样,感觉做人有了归宿。”
时月说:“贤弟,您大哥身无长物,只有一腔热血。只要你愿意,咱们就是亲兄弟,比最亲的兄弟还亲的那种兄弟,从此一起过日子,好不好?”
“好啊,秦大哥!这是我梦寐以求的事情啊,小弟我真是高攀了!我小薯其他不行,有的是力气,也很勤快,能够养活自己,决不会拖累大哥的。只要您不嫌弃,哪怕风风雨雨,我都会跟着大哥的!”
“好啊!”时月高叫一声,伸出手,与小薯互击一掌,然后满浮一杯,一口干了,哈哈大笑。小薯也将酒干了,开心地笑着。
过一会,戏台上有人讲话,说是要打擂了。
时月与摊主拉起了话。摊主说,这里每年十月半过节,都要打擂。不论年龄性别,更不论身高体重,并且打的是车轮战,一人摆擂,大家轮番着上阵交手,直到打不下去为止。
如果打不下去,又没有人应战,台上的人就是当年的英雄,明年的擂主。
今天已到第三天,胜负差不多已经决出了,就是那个面对台下坐着的黑脸汉子。
时月定睛一看,果见一个硬须黑脸的粗壮汉子,双手叉腰坐在台子正座。
主持人正在台沿高声吆喝,鼓动台下的人上去打擂。
秦时月听得一高个子瘦汉在一旁说:“神气什么啊,要不是‘露不沾’来不了,哪轮得到个只绍牌在上面耀武扬威。”
“个只绍牌”,在梨洲、壶溪一带,是“这个傻瓜”的意思。
秦时月忙问“露不沾”是谁,那瘦汉看了看秦时月说:“你是个外乡来的吧?喜欢凑这样的热闹,想来也是有点手脚的。如果有本事把台上那个黑脸打败,我就告诉你。”
秦时月因一身便服,对方自然不清楚他的身份。
小薯刚想说话,秦时月用掌一挡,说:“没事,我平素就敬英雄,早想会会这地方上的好汉。贤弟,你就陪这位老哥在下面略等一会,陪他喝杯酒,我去去就来。”说完缓步上前,一边走,一边舒展着自己的筋骨,只听得全身骨骼一路上“咯咯”有声。
自从回归传统武术,时月已经试出来,他这样的放松,完全可以替代通常的热身法。等会再有怎样剧烈的动作,都不会伤及筋骨和韧带的。
他走到台前,挑个人少一点的边角,迅跑两步,将手在擂台边沿一搭,人就上去了。
台下人见了,一时闹哄起来,纷纷叫嚷着让时月把台上的黑脸打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