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些纳闷,忖度着看这墓碑的破损程度,就算是日晒雨淋得特别严重,至少也有个三、四十年的样子,如果这个陈薇就是陈六的三姐的话,那岂不是至少也足足大了三十岁?
“老大你看看它的时间!”他指着墓碑的左下方说。
我边看边轻声念了出来:“黄夏国历一九八七年冬月十六辛巳!”
现在是黄夏国历二零一七年六月初五,还差四个来月就已经整整三十年了。
“这是你三姐的?”
我小声问他,他点了点头,又指着旁边的一座,说:“你再看看那个,我母亲的。”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差不多同样的一块碑上写的却是:“爱妻郑月霞之墓”,我又看了其它几座,全是“爱子陈某某之墓”和“爱女陈某某之墓”,数了数一共六座,墓碑的时间全都是同一天。
“那时我才刚出生不到两个月,我的母亲,三个哥哥和两个姐姐因为受到他的连累,就在同一天中全部惨死,只有三姐还留下了一缕残魂,他的一个好朋友不忍看他伤心欲绝,便将三姐的这缕残魂附寄在一个纸人上。”
他抱着头蹲在地上,像是在对我说,又像是自言自语地讲着:“这三十年来,是三姐她一手抚养我长大成人,操持着这个三口之家,而那个人呢?整日里只是种花养鸟、弹琴下棋,说得好听是寄情山水、修身养性,其实不过是胆小懦弱,不敢报仇的缩头乌龟罢了,说什么半仙,我呸!这样子的就算是永列仙班、长生不死,又算个屁,不就和那些土块顽石一个样子吗?”
他说着说着,忽然抬起头来,看着我,神情凄然:“老大,他是我父亲,我不能怎么样,但我真的不想做像他一样的人,你能明白吗?”
我苦笑着,有些涩然:“你想找我报仇?”
他点点头,咬着嘴唇:“可你是我的老大,是我的救命恩人,还是我原本认定跟随的人,所以我只想来一场公平的决斗,最后无论是谁死谁生,我都毫无怨言,老大你可以成全我的这个要求吗?”
陈六的这番话深深地震撼了我!忽然之间,我觉得眼前的他一下子就高大起来,他只是一个连书都没读过几天的一介赳赳武夫,但他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铁锤,毫不留情地砸在了我的心上。
是啊,一个人如果连最基本的爱恨都没有了,受到压迫也不知道奋起反抗,养育自己的亲人,深爱自己的恋人受到了伤害也不敢去讨回公道,那他确实和一堆顽石土块没有什么区别。
我重重地一点头,故作轻松地笑着说:“你一个立过三等功的特种兵,我一个连大学都没毕业的无业青年,你都不嫌辱没你的身份,我肯定是乐意之至啊!说吧,时间、地点、方式,你想怎么决定?”
他对我的爽快答应显得有些意外:“你真的同意与我公平决斗?”
“我如果不同意,以你的为人,大概也不会强行把我怎么样,但这也许就成了你一辈子心里解不开的疙瘩,我感觉与其那样让你痛苦一生,真得还不如现在就让你死了的好。”我无奈地说。
他连连点头说对,他果然没有看错人,还是老大了解自己,比生他的老爸还要了解,然后忽然又有些不放心地说:“老大你可不能留手,要真正的全力以赴,那样才算公平。”
“我还不想这么早就死!”我苦笑着又问他到底打算怎么决斗。
陈六从地上站了起来,退后几步,然后转到陈薇的墓碑后,忽然跪下磕了三个头,一转身,手里就多出了一个三尺多的长方形木匣。
他走到我跟前,打开木盒,我的脸上顿时感到一片凉意,低头看去,只见那木盒中并排放着一刀一剑,皆是做工精良、寒气逼人。
他自己拿起刀,而将剑递给我,说:“老大,这是我最后一次这样叫你,虽然时间很短,还没有来得及一起出生入死,却已情义已尽,刀剑相向!但愿来生,再能喊你一声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