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鸢起初飞得很是轻盈,就像只淡黄色的大蝴蝶在翩翩起舞,但当它一靠近那排厦房就变得一顿一顿的,不怎么飞了。任凭张合阳如何念咒,它就像是被一层无形的网罩住了一般,只在厦屋的房檐前来回逡巡。
很快地,张合阳就大汗淋漓了。那只纸鸢原本棱角分明的地方也都软塌了下来,就像是在风雨中淋湿一样,蔫儿巴叽的。接着,“啪嗒”一声轻响,纸鸢就掉在了地上,像是被人在上面反复踩了无数遍似的,皱巴巴的丑死了。
我心里一动,连忙去看张合阳,他果然脸色白的吓人,隐隐地泛着一丝青气,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哇”地喷出一口鲜红的血,溅落在胸前的衣服上。我从旁边扶住他,知道他这是因为急火攻心所致,已然受了不小的内伤。以前,爷爷做偶的时候,特别是在“通灵”环节也偶尔会如此。
他却根本不管自己的伤势,抓住我和小飞的手,转身就向门外冲,语气中满是惶恐:“快离开这里!”
他的话音未落,我就听到“嘭”地一声巨响,接着就是小飞那骂骂咧咧的声音:“艹,撞死我了!”我猛地稳住身形,只见小飞那整个魁梧的身躯都撞到了厦屋的门上,本就肥嘟嘟的圆脸楞是在额头上又多了块肉,活像个寿星老头。这滑稽的一幕落在我的眼里,却让我惊出了一身冷汗。
怎么会撞到厦屋?
对,就是厦屋!
我们本来是站在院子的北边,背后隔着院子就是金福家的大门。按道理,我们转身就算是冲过了院子,撞到的也应该是大门才对,但此刻出现在我面前的,却分明是那排此刻本该在身后的厦屋。难道是我心里太过着急,劲儿使过了头,直接来个三百六十度的大转圈?
我来不及多想,再次转身,抬头一下子就傻眼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眼前竟然还是那排死气沉沉的厦屋。我不死心又一连转了好几次,但无论我是朝东南西北哪个方向转,不出三步,面前总是会被那排厦屋挡住。
“妈的,真是日了鬼了,怎么老是朝这一个方向啊!”我刚准备看看他们两个的情况,就听见小飞的大喊大叫声。
“走不了了,大家不要慌,都不要再转身了,先尽快靠近我!”张合阳低沉坚定的声音总算给了我一颗定心丸。
“张……张哥,这到底是咋回事?难道又是鬼遮眼鬼打墙那些?”我小声问他。
“具体的我也说不清楚!这可不是鬼遮眼那类唬人的小把戏,这次我们可能遇上很大的麻烦了,搞不好一个也别想活着走出去。”张合阳的脸色异常地难看,他看着我和蔡子飞问,“你们谁还记得自己总共转了几次身,还能回到最开始的那个方向吗?就是我拉你们转身之前!”
“早他妈的都晕到姥姥家了,谁还记那个……”小飞瞪大了眼,看着我。我看得出来,这回他也开始害怕了,他希望我能记得。只可惜,我努力地想了好久,最终还是无奈地摇了摇头。当时事发太过突然,我根本无法平心静气地还去记这个。
“这儿已经成了凶宅,里面隐藏着极为厉害的怨灵,它要这里所有的人都死!”张合阳语声颤抖,咬了咬牙,从背后取出那把朱红色的纸伞,指向面前的厦屋,“看来我们只能硬闯了。你们俩跟紧我了,不要离开我超过五步!”
说着,他又从身上取出两道符纸,折叠成元宝形状,分别交给我和小飞,让我们紧紧攥在手心,这才用伞尖挑开了最边上的一间屋子,率先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
一股发霉腥臭的气味扑面而来!
屋子并不大,只有并排放着的一大一小两只床,和窗口的破旧木桌。比较大的床上被褥凌乱不堪,小床上却是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屋子的墙和地面上到处都粘着一些发黑的污血,那股难闻的气味就是它们发出来的。
“这是金福和他小女儿笑笑的房间!”小飞小声说着。我的心里有些发怵,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张合阳,心中打定主意,一有意外发生,自己立马冲到他的身后……我知道自己这样很没骨气,但是,现在可是鬼呀,和鬼还有什么骨气好讲!
想不到张合阳进了屋子,脸色反而要比在外面好得多。他轻轻地舒了口气:“不在这里面!这儿的阴气也比较淡,看来那个怨灵不怎么喜欢这间屋子。你们要不要休息一会儿?”说着他伸手用衣袖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也许这就是所谓的“无知者无畏”吧,我和小飞反而没像他这么狼狈,小飞更是诧异地问起了他:“休息啥?这不刚进来吗?”
我暗地里拉了小飞一下,有些不好意思地对张合阳说:“张哥,要不,你先歇会?”
他见我两人都没有要歇息的意思,也摇了摇头,提着纸伞就出了这间屋子。
我还抱着幻想,希望踏出这间屋子就能看到原本就应该出现在前方的那片院子和大门,但是失望了!
眼前仍然是那排刚刚走出来的厦屋,甚至我好像还有种错觉,我们三个正在逐渐地被这四面八方的厦屋包围、挤压着,就连头顶的那片阴沉沉的黑云也更低了很多,给人一种压抑得快要喘不气来的感觉。
我有种冲动,很想再次踏进面前的这间我们“刚刚走出来”的屋子,看看里面会是什么样子,难道还真能是我们刚进去的那间?
张合阳看着我,应该明白我心里的想法,摇了摇头,用手里的纸伞又挑开了第二间屋子。
我一抬头,正要踏进屋子,猛地就看到眼前正端坐着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