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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回 第五间房（第1页）

b我一点点地靠近窗子的缝隙，闭上左眼，右眼眯成一线，心惊胆战地向屋里看去。

当我看清里面的情形后，心里吃了一惊。想不到小小的一间屋子里，熙熙攘攘地坐满了人。高的矮的，胖的瘦的，男女老少一应俱全，而且还全是我认识的。屋子正中央摆着一张八仙桌，桌上算不得山珍海味，却也极是丰盛。其中最醒目的，是桌子中间的那只圆盘上，盛着一颗晶莹剔透、娇艳欲滴的大红蟠桃，旁边蹲着一副雕刻着八仙过海的人偶，我认得出是出自爷爷之手。

这显然是一桌拜寿的私人宴席，老寿星就坐在正北面的太师椅上。老人红光满面，鹤发童颜，精神矍铄，少说也有八十多。由于我和他正好面对面，所以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觉得他像是冲我微微地笑了笑，吓得我浑身打了个机灵。

老人就是这个宅子的主人——蔡林侯，金福他爸。平时他都是躺在家里的炕上，极少出门，我上次见他的时候，还是好几年前的春节。

挨着老爷子的，依次是他的老婆、大儿子长福、二儿子贵福、小儿子金福、女儿小英、三个儿媳……那些孙子孙女里面，有萌萌，也有笑笑，让我没有想到的是蔡军也在其中，小英怀里抱着一个婴儿，正咬着粉嫩的手指，憨嘟嘟地看着她。

我的眼前迷蒙起了一层水雾，打湿了我的眼眶。

这副画面如果用手机拍下来传到网上，我想一定会成为“最美满家庭”、“中国好家庭”式的网红。只可惜其中的一个儿子已经血溅庭院，仅有七岁的女儿死后还被推进阴冷的水井中，一个女儿从四岁开始就要被迫装傻，那个怀里娇憨可爱的婴儿从未看过这个世间一眼……

如果你没有看到，就在他们的旁边，九颗婴儿头颅支起了一只铁锅，锅下架着的是一根根白骨，而锅中用滚油煎炸着的，是那些婴儿皱缩的小脸，那你一定会认为这是多么温馨的一个家呵！

我强行打开早已关机的手机，在它再次自动关机前迅速按下了拍照键，然后闭上眼睛，看也不看地将手机塞回衣服口袋。我的心底似乎有一个声音，并非那个棺椁美女的，我听不清这个声音在说什么，但却能清晰地感受到它在提醒我，像是说我哪里错了。

我不敢再继续偷看下去，因为我清楚，眼前这些其实都是脏东西，就在我准备离开的时候，肩头忽然被人拍了一下。

我吓得魂差点都掉了，身后之人似乎也害怕惊动房中，及时捂住了我的嘴巴，这才没有发出声响。

“你怎么出来了？不是出不来吗？”我看着一副毫不在乎的小飞，已经无力吐槽他了。很快就要死了，亏他还能表现出这副表情。

“犯人也有放风的时候，再说我只是出不了这个宅子，屋子之间还是可以随意走动的。”小飞给我的感觉，说好听点就是视死如归、从容不迫，说不好听的，就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但他这句话落入我的耳中，却不啻于晴天霹雳。

“出不了宅子，屋子之间还可以……出不了宅子……屋子……”我不停地低声念叨着这两句，连被小飞拽回第一间屋子也不自知。

“你没事吧？”小飞摸了摸我的额头，笑着问我，“也没发烧呀，说什么糊话呢？”

脑中灵光一闪，我猛地一拍大腿，有些激动地说：“我知道了！这金福家肯定还有第五间屋子！”说着我看了眼一脸懵逼的小飞。

“你还是赶紧走吧，再呆下去非变成傻子不可！这里一眼就看了个遍，哪里还有什么第五间屋子啊！”小飞一脸担忧地看着我说。

我摇了摇头，没有和他多作解释，只嘱咐他在屋外守着，尽量帮我拖延时间，能拖一分是一分，之后我就进了那个萌萌的第二间屋子。

这座宅子有四间屋子，一间是金福和小女儿笑笑的，第二间是大女儿萌萌的，第三间是柴房，第四间是厨房，表面上看没什么问题，但稍微细想一下就会发现，它少了一间，也是最重要的一间，那个长年躺在炕上的蔡老头子哪里去了？我记得前几年见到他的那次，他是躺在第二间，也就是萌萌现在住的那间屋子里，可是我两次来到这座宅子，却都没有看见他。

难道是因为老婆子去世，金福出事，已经没有人照顾他了，所以被另外两个儿子接走了？这个理由看似最充分，但只要是虞家庄的人，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不知道为了什么，老头子和两个儿子像是有什么不共戴天之仇似的，以前还闹出过他大儿子拿刀冲进金福家要砍死他老爸的传闻，所以老头子根本不可能被接走，也没有听说过。最有可能的，就是他被安顿在了另外一间我们都不知道的屋子。如今过了这么多天没人管，估计老头子早都被活活饿死了。

只是，那间屋子到底在哪里？小飞和张合阳的身体多半就在那间屋子！我寻思应该就在萌萌的房中。可当我踏进这间屋子时，瞬间就感觉到全身变得冰冷僵硬！

一具尸体悬空而挂，尸体上还披着那件熟悉的衣服，是金福的大女儿萌萌！

她全身上下没有任何绳索布带之类的东西，但却用双手使劲地抓着自己的脖颈处，那里露出几道错杂交叠的乌紫色淤痕。我手忙脚乱地将她抱了下来。她的眼珠暴凸着，舌头长长地耷拉在下巴一侧，饶是我这些天经历了很多，也忍不住想吐，心中更是悲痛欲绝。

没有心跳，也没有呼吸，她已经死了！

是我害了她！如果不是我告诉她出了这间宅子就会没事的话，她一定不会这样的。我的眼前又出现了那个娇小无助的身影，在大雨滂沱的院子中一步步向大门移动的情形，耳边似乎传来她那惊恐绝望的喊声：“我是傻子！我不是傻子！我是傻子……”

“攸攸哥，快跑！萌萌知道你是好人，不怪你……不要去救别人了，快跑……所有人都是坏人……快跑……”她的声音真的响了起来，不过有些缥缈，虚幻。

我放下她冰凉的尸体，一咬牙，猛地掀起那张床，下面铺着的也是和其它地方相同的老青砖，只是明显要比四周干净许多。我心中微动，趴在那些砖上，用指甲撬了撬砖缝，这些砖就松动了，原来只是摆在一起而已。我心中一喜，连忙搬开这些青砖，就露出一块四方木板。

木板下面一排直通向地底深处的石砌台阶，我手脚并用地钻了下去，在这黑暗阴冷的石阶上摸索了很久，双脚一实，终于踏在了平地上。四周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有些闷闷的，但更多的还是潮湿与阴冷。除此之外，我还闻到了一股很怪异的气味，像是发酸的奶酪混和着某种草药的气息。

之前跟随小英的那段经历让我很容易就适应了这里的环境。隐约间，我感到这是一间大概只有十来个平方的小室，四周全是用巨石砌成，看来它的建造要比上面的宅子还早。里面的摆设很简单，只有几件石床石桌之类的东西。让我感到有些奇怪的是，这种地方竟然没有老鼠，整间石室死气沉沉的，看来金福他爸已经死了好多天。幸好这里温度很低，尸体多半还没有开始腐烂，所以并没有闻到腐尸的味道。

我一边想着这些，一边搜索着，突然脚被绊了一下，差点摔倒。我连忙向地上摸去，几乎要惊呼出声，没想到挡住我去路的竟又是一具尸体。我大着胆子翻检起这具尸体，希望能发现些什么。很快，我就在它上衣的夹层里子中，摸到一块小疙瘩玩意，好不容易将它找了出了，用手指拈了拈，原来是一枚扣子。

我一下子就想起了张合阳曾经对我说的那句话，难道这是他的身体？我顿时来了精神，摸着他那温润光滑的脸庞，一身运动装以及脚上的那双登山鞋子，我最终确定这就是张合阳！

既然张合阳已经出现，那么小飞也一定在这里！我心中激动不已，连忙小心装起那枚钮扣，继续向前搜寻。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从石阶的上方却传来了一阵隐隐约约的声音：“蔡子攸，你给我滚出来！我倒数十声，要是还看不到你的话，你就去死吧！十……”

女鬼小英还是找来了！

我心中焦急万分，手下的动作加快起来，无论如何，一定要找到小飞的身体！

“……九……八……”头顶那个声音不疾不缓地数着。

我的手触碰到一副石床，上面似乎摆着一具尸体，我的双手颤抖着伸向它。我试图从它上面找寻到一些可以辨别尸主的东西，猛然感到手腕剧疼，被一只枯瘦如柴的爪子紧紧地箍住！

“小子，找什么呢？”

一个阴森、低沉、沙哑、苍老的声音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