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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岐王重伤,在府中疗养,亲兵与护卫都还留在边疆军中未曾跟来,所以迎亲队伍的排场都是皇帝禁军与一众宫人,可谓浩浩荡荡,官威十足。
可这门婚事毕竟是为冲喜,故而虽是岐王迎侧妃,却没有皇家任何喜事的十里吹弹、一路红妆,这群华服肃容的禁军静静站在那里,更似诡异的恐怖默片。
叶浮光是被冲进屋里的叶家家丁们捆年猪一样五花大绑,被婆子们硬套上吉服再押到了花轿前,可松绑之后,她却没有任何逃跑的举动。
因为她一步也动不了。
禁军挑选的都是世家健硕的乾元,如今在冰天雪地里,即便已经刻意收敛,那股扑面而来的凛冽信香,震慑一个小门小户的乾元绰绰有余。
叶浮光膝盖发软,茫然地扶了下面前的木杆,只这一下,就被叶家婆子从后方用力一推,滚跌进了花轿里。
“起——轿——”
宫里中君侍者的声音平稳响起。
轿子自平地而起,叶浮光似案板上的糍粑,被失衡的力道惹得左右乱撞,好不容易才捂住自己的满头包,坐稳之后,发觉宫人行走皆无声息,外面没有一丝一毫的动静。
冷风如钢刀,穿过轿帘,与轿子里过热的暖意撞在一起,令她头晕目眩。
叶浮光按着脑袋在想:
什么岐王?
哪个岐王?
可眼前的境遇联想到答案实在不难。
收到老师的批改、打开小说决定睡前压惊的时候,她看的那本《地坤逆袭记》里就是这样的故事。
故事开头还有个和她同名同姓,却不知死活的小炮灰,是个女乾元。
按作者私设,这位叶浮光也算是优势性别,甚至是家中嫡女,可惜生母死后,她不受父亲与继母所喜,将她的八字递入宫中,送与钦天监,作为大名鼎鼎的岐王冲喜人选。
她恨叶家无情,将她弃如敝履,更看不上岐王这个被天下人辱骂的败仗将军,不光欺辱这时在岐王府悲惨打工的女主,还虐待重伤昏迷的岐王,隆冬不给盖被,盛夏将她随意拖到脚踏上,偶尔看不顺眼,想起来自己入赘的一切都与她有关,还会一时兴起拿针扎她。
她恨自己名声扫地,既没享受到岐王当年盛极一时的权势富贵,更要与这破落王府绑定一生,从此背负赘婿名号,既无法科举为官,也无法与永安城的名门攀亲。
直到岐王死去——
叶浮光仿佛出了一口恶气。
可是就在这时候,皇帝来岐王府私访,意外结识貌美可人的小女仆地坤,又从她那里得知了叶浮光对岐王的诸多不敬之举,怒急之下,命人将这个叶家的小畜生拉出去凌迟。
三千刀,一刀不许少。
甚至株连了叶家族人。
……
仿佛见到逼近自己的刀光幻影,叶浮光一时忘了呼吸,直到轿子底部磕到地面的动静,窗边鲛纱帘在眼底晃了晃,拉回她的注意力。
“王府已至,请叶妃落轿。”
中君宫仆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轿帘被左右分拨,冷冽寒风直扑面门,叶浮光穿着纽扣都系错排的红色凤纹吉服,靴子踩在岐王府深厚的地砖上。
院落里挂着的红灯笼互相之间隔得很远,散发出的光也闷暗,在太阳落山后的天幕里,如阎王殿里俯瞰众生的魔。
禁军卫队已撤,轿旁垂首而立的王府仆从皆垂首无声,天地间好像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一阵风过,叶浮光打了个哆嗦。
她觉得自己好像是来结冥婚的。
念头出现,叶浮光觉得倒也没错——
她看着这王府侧门所在的一方小院,想到自己背负着冲喜的名号,却终究等不来岐王的苏醒,即便不做那些折辱人的事,岐王一死,她难道还能善终吗?
说不定连守活寡的资格都没有。
“叶妃,请。”
叶浮光在轿前踟蹰了太久,一应王府中人等得不耐,管事者便抬手迎向院外的方向,语气中规中矩地催促道。
她抬眸去看,院外漆黑一片,像是故事里森冷寒寂的黄泉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