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得不承认,就拿如何做事这一特性来说,世家子弟确确实实对寒门子弟有着碾压性的优势。
就拿扬州刺史府记录的这一份数据来说,记录是随手而记,但其详细程度完全可以当作留存的档案来用。
抽查田亩的投种数量,稻种的生长周期,植株数量,预测产量,乃至于生长条件全都记录得清清楚楚。
甚至精细到了哪一天下雨,雨量多大,从什么时候到什么时候,持续了多长时间。
大唐重农桑。
但即便是大唐司农寺,或者户部下辖专司农业的农业司,都很难拿得出这样一份详细的数据。
见李让已经看完,王行舟继续说道:“侯爷,目前第一季稻子已经趋近于成熟,到了可以收割的时候,一百一十万亩水田,都是天字号的农田,除却各类损耗,本官预计产量在两百万石左右,这两百万石粮食,不知侯爷作何打算?”
李让道:“第一季收成除却种粮之外,剩下的皆留作百姓的口粮,朝廷那边,待年底后两季粮食收割,自会派人前来转运。
另外,本侯自真腊国内购买的几批粮种也即将到达江南,到时候还需王刺史带人将进口稻种与新种混合育种。”
“行,李县侯可还有什么要交代的事情?”
“没了,暂时就这么多。”
王行舟点点头,这些事情都是各家早就与李让商量好的事情,他今日来问,不过是再来确定一次。
现在得了确切的消息,王行舟也不准备多留,起身朝李让一礼便告辞离去。
将王行舟送出侯府,李让回到府中吃了个早餐,回到后院搬了个躺椅躺下,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第一季稻种准备收割了。
但收割的事情和他没有关系。
更准确来说,当他说服江南八姓改种三季稻的时候,剩下的事情就和他没关系了。
因为他的任务就是引进稻种,然后找到合适的地方耕种。
这两项任务,不夸张的说,他完成得很漂亮。
现在到了收获的时候,他反倒不知道他接下来该干嘛了。
而每当李让比较迷茫的时候,他都喜欢用睡觉来打发时间。
所以,李让果断闭上眼睛,准备睡个午觉先。
。。。。。。
同样是二月十八,与大唐河州,肃州,凉州等西北边州一湖之隔的伏俟城里,正在进行一场规模盛大的祭祀仪式。
巨大的高台之上,熊熊烈火在燃烧。
火堆前方,一个赤裸着上身,脸上涂抹各类颜料,头戴羽毛编织而成的羽冠的男子,正在跳一种怪异的舞蹈。
他赤着脚,一边跳,一边以晦涩难懂的语言,抑扬顿挫的腔调诵念着某种经文。
偶尔还朝火堆之中丢进去一些祭祀品。
祭祀品也是千奇百怪,有牛羊的胚胎,硝制好的皮毛,陈年的青稞酒,高原上传下来的糌粑,甚至还有几个看起来刚刚出生的孩子。
这是吐谷浑每年一次的迁徙仪式。
吐谷浑是半游牧半渔猎的民族,具体可以细分到每年春夏时分离开西海去往高原之下的草原上进行放牧,秋冬时节又返回西海盐池边上打鱼过冬。
而他们每年要进行两次盛大的仪式,一次祷告上天迁徙放牧,一次回归西海敬献山川海神。
今日,就是迁徙放牧的祭祀仪式,他们祭祀上天,祈求上天让今年的青草长得比去年的茂盛,也祈求上天让今年的牛羊比去年肥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