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傍晚,伊奈家灯火通明。
伊奈上下左头上捆着抹额,身穿祖先留下的武士大铠,手握祖先留下的刀,与众多同样面黄肌瘦,衣衫破旧的伊奈家藩士同坐在大殿中。
所有大名都会按照土地的石高,来征募自己的大臣和藩士。有些抠门的,还会主动裁撤。比如之前和郑诛和在大街上打过照面的炸街哥土井利益,这位在转封之后就裁撤了许多老臣,振振有词的表示你们并非我所聘用,故把你们裁去。再闹事他就出具裁撤状书,让这些人以后都找不到工作。相当于犯罪记录。
裁掉后剩下的财政空间都被他拿去买豪华服饰,学习儒学了。
幕府对此有一标准,一万石等于三百兵。
兵虽然不等于藩士,但多数藩士的收入也不会很高,故可以粗略等算。
伊奈家藩士比较多,他们家4000石的封国,竟然养了两百多人。这完全是因为在一开始,伊奈家是权倾关东的天下四郡代,管理关东八国。后来一削再削,变成了如今只管一国。
国可以不管,有责任心的大名却不愿意放弃自己的藩士,这些可都是土木工程人才。于是伊奈家省吃俭用,供养着这么多人。往日还好,如今不贪不占的伊奈忠笃在位,搞得伊奈家的财政危机已经到了生死存亡之刻。
“各位!”伊奈上下左的声音无限苍凉:“我们家,已经到生死存亡的时刻了。幕府,非但不允许我们的减税恳请,还试图向我们摊派更多的徭役。整修国道四百里、为奸僧修放生院、每百石税一石,我简直。。。我简直。。。”
所有人的心情都沉痛下来。
许多人都有猜测,撑不住的伊奈家要么因无法按时完成徭役而被罚,要么开始裁员精简财政。
前者,伊奈上下左这个老家臣恐怕要切腹谢罪;后者,今天就要宣布把谁开除了。
这年头武士到处都是,根本找不到新的大名效忠啊。
在众人或猜疑、或警惕的目光中,伊奈上下左既没有切腹,也没有宣布裁员。
他铮然拔刀,喝道:“武藏国为我家之国,为那奸僧修筑放生院别院的恶名,由我伊奈上下左一己承担,与家主、家主夫人、大师匠毫无干系。日后人们若骂,便骂我。若谤,则谤我。我情愿受之。”
这是要。。。下克上!
武士们纷纷振身,一个个僵硬着身体颤抖不已,表示自己很激动。
没错,伊奈上下左的行为在众人看来就是下克上。
“家主不在,我为家老,总揽一切事务。所有人明日携带斧斤大凿,和我一起到神奈川伐木,给那奸僧修个生坟!”老臣语调苍凉,却获得了所有武士的热烈响应。
听他这意思,分明是要带大家一起非法伐木,白嫖山里的木头。
这是极其出格之举,因为山里的木头归那里的大名和村落集体所有。擅自采伐属于抢人钱财。
可都下克上了,还在乎那些?
众武士纷纷答应,明日凌晨开始下克上,去砍树!
众人散去,伊奈上下左拿到比划了一下自己的腹部,感慨道:“不知何时就要切开你谢罪啊。失礼了,老朋友。”
为了伊奈家,他拼了。
。。。。。。
此时,隔壁的郑诛和家。
小小的家里,同样亮着灯火。
郑诛和上坐,南部小胜侧坐,十位武士下左,春姬隔着门坐在别屋里旁听。
郑诛和紧紧的盯着他们:“明日,我将与伊奈家一起到神奈川与小田原伐木。但实则有幕府大老暗中恳求我做大事。你们,有没有跟随的勇气?”
这是一道检测题。
在日语里,做大事、发生大事,意思非常明白。
就是战。
郑诛和说出这句话后,一个拿了他钱的人马上胆怯,想要起身告假。
要跑。
不是每个人都有胆色去送死。
郑诛和立即向南部小胜使眼色。
南部小胜也是咬牙拔刀。
想想自己已经嫁给郑诛和做妾的妹妹,想想今天和廻船清兵卫的交流,以及被北条氏平再次接见的荣光,南部小胜咬牙将试图逃离者斩杀。
血,飞溅在门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