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邪又往上爬了一块鳞片。
他已经弄明白了这条巨蟒的战斗方式。
它的可怕,不在于它庞大的身躯,而在于它身上附着的无穷人欲。
这巨蟒的每一片鳞片上,都寄托着一个人的追求长生的故事。
吴邪每爬上一片鳞片,就得如同现在过副本一样,战胜一段长生的欲望。
所以,他要在被窒息得头脑发昏的情况下,顶开重重棺椁,穿过阴森黑暗的地底,来到阳光下,接受烈日焚身的酷刑,结束他所附着的身体的僵尸长生法;
所以,他要在水银制成的河里游泳,奋力往上爬,冲破浓稠滑腻的液体的封印,接受空气的摧残,呼吸最后一口新鲜的空气,然后发黑、腐朽,坍塌,直到骨头碎裂,风化成渣;
所以,他要在散发着焦灼气息的丹药中穿梭,接受焰火灼心,将一颗颗圆滚滚的,朱红色的丹药从胃里挤出来,任由它灼烧着自己的胃管,食道,然后是咽喉和舌头,直到全身都被腐蚀得不成样子;
所以,他要将捅进亲朋好友身体的长刀抽出来,任由被他“证道”的亲朋好友将一柄又一柄的刀剑,加在他的身上,受千刀万剐之苦;
所以,他要独自爬下漫漫天梯,都说上山容易下山难,天梯本就难登,好不容易爬了一段距离的天梯更不好下,每一步都是深渊;
所以,他要接受棺材一样的玉俑,任冰冷的玉块儿将他包裹,然后被埋进幽黑色的墓室里,然后在惊天动地的关门声里,享受自己孤单的灵魂;
在短短的一段时间里,他吃过尸蟞丸,也曾将自己做成各种各样的共生怪物,采阴补阳,采阳补阴,他尝试过无数的长生传说,但最终无一不以失败告终。
在巨蟒的鳞片中,他已经经历了无数种死法,死去了无数次。
长生,是一条看不到希望的绝路。
既然绝望,为何不放弃呢?
长生艰难,求死,却容易得很。
吴邪的耳边,层层叠叠的声音交相辉映,形成了一曲极好的交响曲。
“啧,除了心境,游戏你是想不出什么杀我的招儿了吗?”
吴邪吞下一口鲜血,沙哑地说道。
他在蛇鳞中经历的一切,都会实实在在地作用在他的身体上,如今就算是张海客来了,也不一定认得出挂在巨蟒身上的人,就是他一直模仿的对象。
吴邪用空着的一只手,往自己身上撒了一些白色粉末,他不知道手里的东西是什么,反正是他顺手从王胖子那里拿过来的易碎颗粒。
“我爷爷对我说,凡人做凡事,但凡是人,他所做的事情,就会有自己的目的。”吴邪捏了一把蛇鳞。“系统,虽然你不具备活着的特性,但我暂时也可以把你当做人看,你想方设法地把我和我的朋友们送到这里,总得有个目的。”
游戏系统没有回答他的话。
吴邪笑了笑,也不再追问。
他摸了一把脸上不知道是汗还是血的液体,换了一只手,稳稳地捏住了蛇鳞。
经历过那么多幻境,他最不怕的就是幻境。
“老爷,这是才剜出来的人心。”脸皱得跟菊花似的老人,手中托着一个托盘,托盘之上,是两颗鲜血淋漓的心脏。
那分不清男女的老东西,笑得见牙不见眼,哦,已经没有牙了。
这比“大郎,该吃药了”还惊悚的画面,却并没有让吴邪感到惊诧,他看了一遍周围,发现这里是一个半封闭式的房间——大门关着,但室内的窗户,却是开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