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毓缩回了举着灵芝的左手,“那要何为?”
“接着泡,盏碟之上刻有泼药时辰与泼之剂量,或整盏或半碟,你循着此般便可,循序渐进自顾洗着,接下来两三日都得与水相亲了。”
司徒海棠转身欲走,汪毓轻声将其叫住
“司徒前辈?”
“还有何事?”
“将逾晌午,晚辈未曾用饭,饶是早时有食不耐现下腹中饥饿,出池不得,不然也不如此唐突冒昧。”
司徒海棠猛地一拍脑袋:“难怪总觉得忘了何事。”
升起不久的敬意,眼下又落去几分。
山里的生瓜、蕨菜甚是鲜亮,或切或焯拌好来食极为香甜,刚爆的椿芽、冒头的嫩笋、墙头的菜干,掬来佐些腊肉来炒下饭得紧,再煲一锅鲜美无比的山菌藏红花汤,汪毓呼呼呼就是三大碗米饭。
而后几日,便是泡来待食食完则泡,除了大小不便时,连觉都在此间睡下。倒也稀罕,若是平常时平常水,此番泡法早是外皮白烂堆皱,可用得此药来,不说皮表如常未有不堪,反是神采更佳筋骨更健,若非气穴仍堵,汪毓真当自己已将活来。
第四日晚时,司徒海棠正领着蹦跳着的林逾川来此换汤,目得汪毓面色红润略有浮肿之相,上前号脉一番过,笑嗔:
“取实有度过盈则亏,你身子可有不适?”
汪毓闭目审自一番后,张目答道:“不曾不适,唯眼睑沉重一时昏沉总是要睡。”
“可是要睡,任再泡去睡下便难再起!出来吧。”司徒海棠双手搭在汪毓臂上,汪毓借力攀出,时下焦阳西沉谷间冷清,阵阵寒风吹来叫汪毓打了个寒颤。
“筋络修修补补已是牢固,汤补现下作用不得显了,你今晚睡客房便是,明日始放心开穴!”
“噫——”但见林逾川捂着鼻子离汪毓甚远,一脸嫌弃神情:“大哥哥,你比臭伯伯还臭,快与我爹爹的药坛子一般臭了。”
汪毓红着脸提起袖子嗅了嗅,哪里臭了?我自闻不得?
司徒海棠笑了笑:“你是入鲍鱼之肆,久不闻其臭,川儿,带大哥哥去洗洗,换套我的干净衣服。”
“我才不去,熏死川儿啦。”林逾川皱着眉转身小跑回了竹居。
司徒海棠摇了摇头:“这孩子。”
汪毓凝视着远去的林逾川,那根乌黑俏皮的麻花辫随着双肩颠动一蹦一跳,煞是可爱,不觉想起幼时那个总跟于自己身后的小女孩,一时恍惚。
“你这衣服也穿不得了,药渣污渍都侵满了,我重新寻一套干净衣服与你,你洗过来竹居用晚饭。”
一时无二话,净体换衣用饭回寝,许久不曾沾床睡得甚为舒坦,不觉天晓。
啭啼鸟鸣叫不醒酣睡的汪毓,倒是一阵肉香驱走了周公,睡眼惺忪出了竹棚,循着肉香走去一棵大树底下,但见司徒海棠蒲叶做扇,摇吹着炊火,林逾川将一双本就不小的水目瞪得诺大,紧紧盯着身前的烤架,竹木互搭的烤架台上,几串鲜鱼野果嫩姜烤得正宜,当中是些小兽家禽,鸡獐兔鸟倒也能辨。
“真香啊,司徒前辈。”临至烤架,被这肉香一熏,再看得滋滋冒油的尤物,汪毓已是清醒了大概,腹中咕咕口水快是流出。
“急不得,炙肉谨需慢炙,三分火力六分耐心,剩下的一分,全靠我的秘方裹味。你先去洗漱,急不得也!”
草草抹了把脸,汪毓便蹲在烤架前一动不动,司徒海棠见这番,心中欢喜:“滋味胜过外头吧,我一生平庸,唯三件事我让不得人必较之以真,一是夫人为天下第一,一是种花天下第一,这余下一着,便是这炙肉的方子,小子,你口福不浅!”
汪毓似不曾听到司徒海棠言语,口中只顾呢喃:“食肉!食肉!食肉!”
司徒海棠白了汪毓一眼:“牛嚼牡丹食而不知其味,山猪吃不得细糠也!”
再刷过一层佐料,复说到:“叫你先美美吃上一顿,接下来可要遭一番苦了,开穴通气从来不是容易之事,肚中有食,耐苦的性子也壮些!”
闻此说言汪毓眼中亮光闪过,视向司徒海棠:“如何开穴,如何通气?”
“呵呵,你道你师父此番寻我只为恢复内力?如此小事何须跋涉费事至此?我虽不才,除些养花弄草的本事,还有些助你化蝶的手段”,回视汪毓目射精光,一改前时慵懒神色:
“秘药相载,沸汤镬煮,针刺齿刮,铜胴炼体,刚气强灌,长驱直入,便要复穴,更是破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