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肥硕男子拿出木剑,颤声道:“我用此剑做押,再赌一局。”
却不料那庄家女子显然是训练有素,她在此不知见过多少输急了眼的各色人等,早就波澜不惊。
“舟上规矩,客人物件须先去兑换成筹码,方可下注。”女子语气虽柔,但却斩钉截铁,不容置疑。“小女子只是按规矩行事,客官勿怪。”
肥硕男子立刻向他周围的赌客道:“哪位英雄识得这宝贝?胡乱给我几个筹码即可,这……这是真正的宝贝,几个筹码,千值万值。”此刻肥硕男子不复洪浩初见时的优雅从容,颇显焦躁。
看来无论多么优雅的人,输得精光之时,都很难保持从容淡定。他年纪轻轻,此刻表现已经算是极有素养,显然只有底蕴深厚的世家才能调教得出。
见他说是宝贝,倒也有几个人凑了上来。洪浩心中一动,便要上前。
却不料祝宓一把拉住,“儿啊,此间自有此间的规矩,不可胡来。”看来这祝宓果然所言非虚,想当年也是这里的常客,规矩门清。
只是这次来中土的旅程,心中牵挂洪浩,其他全无心思。现在返程已无担忧,这几月少不得要在此流连。
果然几人刚围上肥硕男子,立刻有穿着星云舟统一服装的侍者上前,满脸堆笑道:“各位客官,如要两厢交易,请移步坊外交易区,此处禁制交易,还请各位客官见谅则个。”同样是语气和善,但没得商量。
洪浩不禁奇怪,轻声问向祝宓:“娘亲,赌坊这般规矩却是为何?说来并不碍他生意,总是筹码流转。”
祝宓笑道:“儿啊,你到底年轻,不知这江湖许多险恶。”
“说来能乘坐星云舟的,都不是泛泛之辈。但这许多修士,一样是人上一百,形形色色。市井人间的坑蒙拐骗,此处一应俱全。”
“你见那肥硕男子输了,掏出宝贝想要换筹码,那几人上前询价,说不得其中一人便惊呼一声这是什么什么宝贝,举世罕见,引得大家竞相出价,总以为此人输红了眼,自己能用低价捡漏得个宝贝。你又如何能确定这几人不是一伙,就是趁众人捡便宜的心态,把个不值钱寻常物件卖出高价?”
“当然这种事情有真有假,或许也有捡漏成功的,那自然皆大欢喜。但更有那些上当受骗的倒霉客人,总要找着赌坊纠缠胡扯一番,赌坊不厌其烦,干脆一刀切断,统统禁止,也少去了许多麻烦。”
洪浩听来,频频点头,娘亲说的也是道理。这世间凡人也好,修士也好,为谋利做局,当是殊途同归,别无二致。
不过眼下这个,洪浩却直觉不是做局。他从来都是顺其自然,之前从无觊觎别人物件的先例,刚这般强烈的占有之心,自己都觉有些不可思议。
但规矩就是规矩,那几人一见侍者如此说话,立刻便散开了去,只因他们见那一把木剑,也不像那些绝世名剑,有各色光芒流转,让人一眼便知不凡。所以并无太大兴趣。
毕竟木剑,都是一般道士画符驱鬼用得多,再好能好到哪里去?
肥硕男子无奈,只得去到赌坊一角的兑换处。他急于翻本,哪有心思去到外边的交易区慢慢做那漫天要价,就地还钱的买卖。
肥硕男子站在兑换台前,脸上的肉因紧张而微微颤抖。他缓缓递出那把古朴的木剑,眼神中充满了期待和不安。
这兑换处一个穿着星云舟统一服装的精瘦中年人,仅凭那双闪着精光的眼睛,便知是一个极其精明合格的估值高手。他在这星云舟漫长岁月中,不知看过了多少天材地宝。从来没有人能在他眼皮子底下,浑水摸鱼,鱼目混珠。但倘若真是宝贝,却也不会昧了良心,刻意压价。
“这把木剑,是我祖上传下来的,必然价值不菲。”肥硕男子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他试图说服面前的这个中年男子,祖传之物必不简单。
中年男子眼神锐利如鹰,他接过木剑,翻来覆去仔细打量了几眼。木剑看起来平淡无奇,没有任何华丽的装饰,只有剑柄处因岁月的摩挲而显得光滑。
“抱歉,这位客人,这把木剑只是普通的木质,没有任何特殊之处。”中年男子最终摇了摇头,将木剑递回,“按照星云舟的规矩,我们不能为它兑换筹码。”他语气带着一锤定音的坚定,权威毋庸置疑。
肥硕男子脸色一下变得苍白,他对这个结果实在是难以接受,提高了嗓门大声道:“你是不是看错了?你再仔细看看!这……这是我家几千年老祖宗传下来的!”
他的叫声引得周围的赌客们投来好奇的目光,但很快又转回了自己的赌局,显然对这种场景早已司空见惯。
洪浩内心有些挣扎,此刻是绝好机会,但他又隐隐有些不安——肥硕男子这般行径,其实跟败家子差不多。如是家中长辈得知,把老祖宗留下来的传家宝贱卖,多半会被气得半死。就算真的是普通木质,这么悠久岁月的传承,仅是纪念意义也不该如此。
思忖再三,洪浩心中的善良还是战胜了想要据为己有的贪欲,决定要帮他一把。
既然主意已定,当下再无迟疑,快步上前。
肥硕男子还想与中年男子争辩,但中年男子并不接话,只是笑脸相对。
他突然感觉有人拍肩,说来虽然一身肥肉,但感觉却是敏锐,立刻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