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铁英用烧火棍挑了挑纸钱,又往里扔了两沓纸后叹气道:“哎!说实在的,我离开原世最大的遗憾,就是没办法好好报答帮助过我的那些人了。
其实吧,村里人就算是可以了,八十两啊,一个壮劳力不吃不喝要干两年多啊!你们姑娘走了,完全是自己想不开,也不能全赖别人不帮忙,你们说是吧?”
这时,火圈里的火苗好像突然被人在中间踩了一脚似的,往外扑了一下,白铁英赶忙躲开后,又往里面放了两个纸筒,马上道:
“爹,娘,那个……铁英妹妹,不好意思啊,姐忘了你也去了哈?你说你这小丫头气性还挺大!跟姐一样!
那啥,姐没有说你不好的意思,就是觉得替你可惜,更主要的是心疼铁熊。你说我要是不来,那不就剩他一个人儿了吗?你说你个十岁的都挺不住,那他才五岁可咋整?
你……算了,我也没脸说你,当初我父母走的时候我还不如你呢!一天天要死要活的,要不是摊上个好导员儿啊,我说不定也跟我爸妈地府游呢!
你这样也挺好,就当提前去孝敬他们二老了。我呢,就晚些年再去,两辈子加起来,咋滴也得儿孙满堂,长命百岁,挣他个三品太守,一品国夫人啥的当当再去,你们说是吧?
我跟你们说这些是啥意思呢?就是让你们不用担心我们。我就不用说了,刚才矻矻一顿自夸,还有叔爷夸的那些,别的不说,这七品孺人在上安升为中等县之前,我都能排头一个。
叔爷和铜福叔,我也会好好照顾他俩的。铜福叔就不说了,叔爷给我讲那故事,肯定有藏着掖着的地方,我就是给他老人家留着面子呢!
反正不管以前咋样,我们爷几个这不是遇着了,还都姓白吗?我肯定都当他们是亲人一样!反正尽我所能的,让他们高高兴兴地在这世上走一遭!
至于铁熊呢,他要是读书的料子,那我就供他。不是的话,你们看,我刚才叨咕的那老些产业,也尽够他一辈子过得舒舒服服的了。
你们可能还不知道,我们姐俩现在在上安可是有着神童的美誉的,我这诰命已经到手了,铁熊说不准还能考个状元回来光耀白家的门楣呢!
诶嘛,对了,忘了跟你们说了,我昨个儿带铁熊和白万里去县学拜访薄教谕去了,好家伙,差点儿没回来呀!
薄教谕稀罕铁熊稀罕得不行不行的,非得要把他那个才两岁的外孙女儿说给铁熊呢!我是好不容易才用‘差辈儿了’这个借口给铁熊拒绝的啊!
好家伙,铁熊这个二傻子还当着人家说,只要他媳妇同意以后跟我住一起就行。这家伙把我气的啊!好悬心梗、脑梗、腿梗一起发作!完了你们说,我还不能因为这个揍他,毕竟孩子是稀罕我才这么想的啊!
哎!我是既希望他快点儿长大,又希望他慢点儿长大,明明是我弟弟,跟养个儿子似的操心。我跟你们说,要是以后我儿子这么‘可爱’,我都不见得有这个耐心再养一遍了!”
“姐,你为啥说我是二傻子啊?”白铁熊的声音突然响起。
“娘诶!”白铁英惊叫出声,“吓死我了!”多亏她是坐着的,不然非得吓堆水了不可!
“咱俩不是说好以后要跟我一起住的吗?你是跟秋哥儿走吗?我好好读书,好好练功还不行吗?你去哪儿都带着我呗?”白铁熊又金豆子噼里啪啦地往下掉了。
“呵呵,你们啥时候回来的啊?”白铁英有些胆儿突的——跟鬼唠得飞起,忘了还有活人了!自己刚才都说啥了来着?
“哼,就从你说给我留面子的时候回来的!”叔爷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还以为你是不好意思呢,原来是背着我们才方便说话啊!”
“嘿嘿嘿,哪儿的话啊!再说我也没说错吧?您真的啥都说了?叔爷,这当着我爹娘,您老可不兴生气的啊!咱有话回去再说呗!我认打认罚!”
“哼哼,你都当着你爹娘这么说了,我不怕他们来找我吗?行了,你接着唠吧!铁熊,你陪着你姐。铜福,咱俩上下面等着去!”
白铁英看叔爷一手拄着铁锹,一手由铜福叔搀着往山下走,忍不住挠了挠头——这算怎么回事儿啊?算我欠揍?
“行了,你小子也别哭了!你说说你,你们下来了咋不告诉我一声呢?待会儿回去还得哄叔爷高兴。”
“你咋没告状呢?姐,我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一边答应我,答应得好好儿的,现在又跟爹娘说我是二傻子。那我咋能是二傻子呢?二傻子去伍爷爷家捡羊粪蛋儿吃,我吃了吗?”
“你没吃还挺骄傲的呗?”白铁英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以后谁再欺负二傻子,你要是不帮忙就离远点儿。我要是潘婶子,我就把你们都吊起来打!打完了再赏你们一顿羊粪蛋儿!
我说行啊你,白铁熊,我还没把你那些事儿都跟爹娘说说呢,你还敢当着爹娘跟我犟嘴?看爹今儿晚上不来揍你屁股的!”
“爹娘都死了,咋可能来揍我屁股?”
“咋不能?之前你不说腿上紫了一块吗?那就是你白天淘气了,晚上爹就来收拾你了!”
“骗人精!我后来都想起来了,那是磕桌子腿儿上磕的!我,我倒是想让爹揍我屁股……”白铁熊说着,眼泪又噼里啪啦地往下掉。
“诶嘛,可别哭了,是姐错了!姐不该吓唬你,姐不该拿你跟二傻子比!冬天可不能在外面哭,小脸儿再潸了,麻赖赖的小土豆子,姐下不去口啊!”
“姐,小土豆到底是啥啊?”
“呃……你这眼泪不会是装的吧?咋能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呢?”
白铁英撇撇嘴,拽着弟弟跪下,从袖子里掏出来帕子给他擦了脸,擤了鼻涕,又把帕子塞到他怀里后道:“你跟爹娘说说你都读了些啥书,就昨天跟薄教谕说的那些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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