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漫长的战场,李明夷从一开始就不打算参与任何一方。
“父亲是承诺不侵陈留普通百姓。”史朝清也跟着起身,歪了歪脑袋,像是在思考什么有趣的事情,“可官员不算百姓吧?”
“……”
李明夷没指望过他知恩图报,但也没想到那些对他施以救命之恩的人,竟然反而被其当做把柄威胁。
谢照那一刀鞘真是敲得太保守了。
“先生现在一定很后悔救了我吧?”史朝清端量着他克制着情绪的眼睛,似乎想从中找出愤怒和悔意。
但对方只是以剖析的目光审视着他。
像是看着一个未经启蒙、正在胡闹的孩子。
是他最厌恶的那种眼神。
史朝清收回目光,不再逼问,而是冷冷地道:“先生乃无双良医,可惜太天真了。”
李明夷终于出声反诘:“不然,你的手已经废了。”
“的确。”史朝清赞同地颔首,“所以你这本事,更不能留给唐军了。”
他向左右施以一个眼神。
“带上他。”
治疗结束后,李明夷便被绑上一辆马车。
与他同乘的是那两个叫做阿使德里和执失思为的突厥医生,二人谨遵小少主的吩咐,一刻也没松开盯着李明夷的目光。
马车直接将他们带去黄河南岸的渡口。
已经结冰的大河,像一条蜿蜒的白色巨龙,匍匐于漫漫风雪中间。车轮碾过冰面,疾驰的风掀开车帘,马蹄扬起的冰屑里,陈留的大门便逐渐被地平线吞没。
而北岸,正是燕军与义军交锋的河北二十四郡。
他们从上午出发,一路不停,直到度过九门的界碑,才徐徐停了下来。
这座城池已经被燕军占领,战火烧过的城楼上高高挂着史思明部的大旗。铁甲戎衣的骑兵一字列开布于城门前,胸口高挺,饱经风雪的面容被城楼上的灯火映得模糊深邃。
不得不承认,燕军的军事素质的确远胜常年休养生息的中原士兵。
除了出兵奇险,两方战斗经验的差距,也是南线唐军被节节击退的主要原因。
“没见识过吧?”看李明夷怔怔不语,阿使德里骄傲地看向前方,“史将军部下都是同罗骑兵和曳落河,乃是北方最勇猛的奚和契丹一族。每一个士兵都是冰雪里操练出来的猛士,和你们这些养尊处优的中原人可不一样。”
“阿使德里,你别忘了小少主的话。”执失思为桀桀笑了声,“现在李先生已经归降我们燕军,我们可得好好招待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