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末,建康的天气阴冷。
元勰习惯了北方的暖的房,太久没来南方,只觉得四肢百骸,都像泡在冷水里,冻得有些僵硬。
四方馆中有炭炉,红炭正的无声地燃烧着,这名儒雅温柔的中年人伸出手,汲取着一点温度。
他身边跟着自家长子,这名年轻人正默默地坐在他身边,一起享受着这难得的静谧。
元子直悄悄看了一眼自家父亲,他能感觉得到,自家父亲带着那重重的心事南下时,他是很难受的,但在这南朝的四方馆,被那位陛下不闻不问了两个多月后,不但没有了先前压力,反而有一种悠然宁静的心绪。
这让元子直也放下心来,以前被囚禁在洛阳时,他真的很担心父亲会离他们而去。
但他又十分好奇,那位陛下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物,能做出那样的大事,又能让爹爹牵挂那么多年。
元子直真的很想见一见那一位。
他真的很好奇,那位不见爹爹,爹爹怎么反而还开心起来了
“爹爹,”三狗穿着一套有着猫耳朵和猫尾巴的小衣服,站在萧君泽面前,长长的睫毛眨啊眨,“刚刚青叔让狗狗来问你,要不要见那会馆里的人。”
萧君泽冷淡道“不见”
三狗手上套着粉色的猫爪手套,按在爹爹腰上,歪了歪头“可是狗狗想出门了啊,您好久没带狗狗出门去玩了。”
萧君泽一想也是,于是一把捞起三狗,举高了一点“爹爹当然可以带狗狗出去玩,但三狗你要怎么感谢爹爹呢”
三狗的小脚脚在空中晃啊晃的“那狗狗亲爹爹一下。”
“亲一下不够,给爹爹表演个翻筋斗。”萧君泽把三狗放在一地毯上,好整以暇等着。
三狗于是卖力地撅起臀,伸手翻了个在别人眼中就是滚了一圈的筋斗,然后四肢着地抬起头,看爹爹没有喊停的意思,于是又滚了两个、三个、五个,到最后累得直喘气。
萧君泽看着三狗像一个毛团一样从房间左边滚到右边,再从右边滚到左边,不由露出微笑。
还是三岁的小孩子可爱,最贺欢抱怨,如今快八岁的大狗二狗在襄阳那是变得人憎狗嫌,连以前宠他们的几个义父都躲着他们走了。
听说他们已经学会了打架、打猎、每天闹着要打进洛阳,然后又想办法收集去南朝的路,还说他们悄悄把三弟的脸模拿去抱怨。
“还是宝宝可爱。”萧君泽捏了捏三狗的脸,“走,爹爹带你出去玩。”
至于怎么走着走着就到了四方馆,萧君泽自己也是很迷惑的,他不由对三狗道“你这带路带得不好啊。”
三狗面露疑惑,啊,是狗狗我带的路吗
但他的爹爹已经带他走了进去。
于是,在这有些阴冷的时节,萧君泽重新见到了自洛阳一别后,快十年未见的元勰。
他清瘦的完全不像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彭城王,眉眼间都是平静与倦怠,只是在抬头看到他走入房中后,眼中露出一丝欣喜。
“子直,快去上茶。”元勰将自家看呆愣住的儿子拍到一边,上前微笑道,“阿泽,许久不见,你风采依旧啊。”
萧君泽抱着三狗,也没说坐下,只是看着他数息,随后道“不用攀交情,没错,元恪是我杀的。”
元子直端水的手一僵,有几滴水洒出来,整个人就像是被电到一样。
元勰脸上的笑意缓缓敛去“如此么。”
萧君泽平静地凝视着他“自古,异族入中原,国祚难长,有百年之运,你们元氏,已经足够优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