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哭声不停,隋瑛起身,望着明晃晃的道路,熙攘的人群,他也想哭,可他却不能哭。
他要打起十足的精神,他要救他出来。
“等我啊。”
他怔怔地说。
——
又是一道逼仄的、摇晃的、四四方方的空间。
林安晚的人生再度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
他的肩胛骨在马车内撞得很痛,他也感受到了寒冷,不知为何,在这一刻他突然很想笑。于是他笑了,在一种极度荒谬的神思中,他笑得像个孩子。他想这一天究竟是因为他急功近利而导致,还是注定的不可避免。兀地他又想起隋瑛这段日子对他的百般阻拦,倘若他竟已预料至此,而此刻他又该是什么心情?
他该有多么伤心?
想到这里,林清哭了。他哭得很伤心,啜泣不停。于是当荀虑把他从马车上架下来时,腹诽这看似胆大的也不过如此,竟害怕得跟个娘儿们似的哭哭啼啼。他觉得这人没有尊严可言,他不明白倪允斟看中了他什么。
可林清不在乎了,昨日此时,他站在兵部衙门最为神圣的签押房里,是大宁朝兵部的最高权力者。而此时此刻,他被锦衣卫架着,衣衫凌乱,双手绑于身后,站在北镇抚司的门口。万千朝臣最为恐惧的地方,他即将朝它走去。
眼泪倏尔止住了,北镇抚司的衙门口,好似有一股漩涡,将他吸了进去。恐惧和寒冷这时翻江倒海地涌来,他开始害怕了,于是双腿发软,这时他才明白为什么锦衣卫要架住他。
接着便是长长的地道,他听倪允斟讲过这种地方,在阴暗、潮湿的地下,水火不入,充满瘴疫之气。囹圄中有一小条窄窗可透进些许日光。当初倪允斟凭借那道日光看清了师父的笑容以及身上涌动的蛆虫。
这一刻,林清倒希望关押自己的地方没有窗。
可很不幸,他被扔进那间牢房时,光线当中的蜉蝣好似受了惊,一股脑儿散开。许是先前关在这里的人遭遇了太多折磨,地上濡湿的稻草间散发浓郁的血腥气息,叫他将将张开嘴呼吸,就干呕不止。
林清回过头,只见荀虑森然面孔上露出不屑神情,随即走上前来,解除了他背后的绳索,这时,又有两名锦衣卫围了上来,给他的双手双脚带上铁链镣铐。
三人出了牢门,锁上铁锁后,荀虑幽幽转身。
“林大人,能再睡会便睡会罢。”留下这一句,荀虑扬长而去。
寒冷在此刻攫住林清,叫他哆哆嗦嗦地爬起来,站定在牢房中。手铐和脚链如此沉重,让他行动都是困难。他垂首,注视自己已是破皮的鲜红手腕子,又怔怔地笑了出来。
二十年,他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二十年,林清最终还是变成了林安晚。
是哪一刻叫人察觉的?他已是处处小心,可还是露出了蛛丝马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