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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刀(第3页)

“娘的,谁……”

“别挤,别挤,前面的船足够……”

未等哪怕一句咒骂与规劝说完,率先被推倒的一具身躯便在码头的踏板上卷带起了好一阵的推搡与挤踏。而后,随着“扑通”几声,整个码头都跟着陷入规模不小的混乱中。

守在茶水摊口,正眼观六路的几人自然也不可能对这场骚动熟视无睹。赶在身后有人起身查看之前,那个一直坐在前排与人闲聊的中年络腮胡,下意识地望向了尚在码头另一侧扎堆的官家巡兵们。与此同时,那边似乎有个都伯打扮的领头军官,也在转瞬之间摇了摇头,以示回应。

纵使几乎在所有旁观者的视线中,于码头的混乱之外,都可称得上是风平浪静,不过对于才刚亲身犯险,制造了推搡与踩踏事件的慕容德来说,在推倒身前商贩的那一刹后,他的目光便尽可能地转向了茶水摊一侧。而“游侠”与秦军之间的小默契,被他尽收眼底。

绕着河岸与渡口反向兜了一大圈后,慕容德才敢确信,自己没有被人跟踪。

在折返藏匿着战马长刀的树林的途中,拂面的温煦清风与入耳的欢悦鸟鸣都不再足以舒缓心底的悲戚。他眼下虽然无从查清,到底是慕容垂那边事情败露,还是整场安排自始便是个精妙的圈套,但无论在哪种情况下,早前的离营逃遁已然成了无从辩驳的罪状,自己与怀中的信笺,亦成了对五兄致命的威胁。

“看来如今只有远走天涯了。”慕容德一面在心底苦笑着自己终究还是走上了一家人宿命般的浪途,一面还在为自己的大意冒失,没有即时处理掉那封不知真假的信件而惊惧不已。随后,当他寻回到拴停自己战马的那棵树下时,所有的心思瞬时便化作冷汗透肤涌出。

“何方贼子!”

慕容德当初可是在林子里走得相当深了,更是将马拴在了洼地处——哪怕是从不远处细细瞄看,也是万难发觉异样的。然而,此刻在他眼前,确实又有两个消瘦的身影,正围在自己的战马前打转。

一柄匕首从袖中滑入掌心。在抽去短鞘后,慕容德左右滑步穿梭在棵棵树间,靠向了两名不知来路的“盗马贼”。不远处的身影根本没有踌躇,霎时便朝着两个方向撒腿奔逃。随后,自知追杀无益的慕容德,反倒是在林间凉风的吹拂下彻底冷静下来,他清楚,无论已然销匿踪迹的两人与渡口的秦军有无关联,自己都亟须择一去处,即刻动身了。是二度冒险渡河溜回邺都,从此屈身做只笼中鸟,还是北逃草原,投奔三姊夫什翼犍,再或者……“为了你我父子日后的安危,这些话,过了渝水便不可再有提及。你兄长去岁并非是在羯人袭营时失踪的,而是被阿爹送去了沙州的吐谷浑部,投靠叔祖。

切切记住,不管咱们到了大棘城后会如何,但有一日走入穷途,总还可以向西去寻你的兄长。”

慕容德思绪翻滚,最终缓缓睁开了双眼。类似的嘱咐生父慕容翰在送亲羽阿姊,并与老英雄田琼相伴出走天涯前,均在自己耳边密语过。或许,去寻兄长慕容纳,才是自己眼下最为妥帖的归宿吧。

林间裹着水汽,丝丝沁骨的凉风,终是变得甚为舒爽了。他反手握柄,将匕首钉在身前的树上,随后拧腰揽臂,几下便攀上了第一层冠杈,待到再纵跳落地,那金刀已握在了掌中。

青年英豪就此牵马向西,消失在了层层的叶幕与水雾之中。

对于能有当世名将近乎完全匍匐在自己的眼前,大秦天王一时间还是颇有些得意的。当然,他在听闻慕容德未至河西,便突然趁夜奔走一事的时候,心中就已对个中蹊跷有了个大致的猜想,而慕容垂当下所表现出的狼狈与惶恐,则已然襄助自己印证了道道推论。对于王猛的执拗与妄为,他心中除了无奈,更是第一次滋生出了深层次的不满,但纵有万般情绪,此刻也都藏进了和煦的笑意中去。毕竟,前来请罪的是遭了无妄设计的慕容垂,他这大秦天王但凡有一丝嗔怒挂在脸上,恐怕都难免要将自己才封赐的冠军将军吓出个好歹来。

“道明实是多虑了,卿兄弟二人一同来投,乃是天意托付于我。然离人难免思乡嘛,玄明若是心念故土,或是意向他处,那由他去便是了。卿入长安城始,便已分府居住,封赏各领,就算其有罪,难道孤是那种株连妄戮的暴君不成?”

“罪人愚钝。”慕容垂只是稍微抬目观望了一下,身子依旧是伏于地上,纹丝不动。苻坚垂目瞧着眼前这一幕,心底又蹦出了当年在潼关城外相会时,那个气宇轩昂的身影,不禁唏嘘慨叹,又觉得有些滑稽。

“快起来吧,只可惜汝等那评叔父,终究是才能志向不足高位。玄明若真回去了邺城,才是可惜了。”

大秦天王这回亲自去拉,慕容垂自然恭恭敬敬地顺从起身。而苻坚倏尔却又冒出个念头:既然王景略始终不愿放过眼前这战战兢兢的可怜人,那索性由自己试上一试,尽快探出个底,省得以后君臣相处时,总要心怀顾忌。

“道明可知邺城最近的消息?”见慕容垂只是黯然地摇了摇头,苻坚便自顾自地继续下套,“鲜于老将军不久前故去了,前一阵子好似是由傅颜领军出征敕勒人。道明啊,这本应统领禁军的卫将军挂帅出征,应知邺城上下怕是再无统兵大将了。”

“臣……大王难道是要起兵伐燕了?”苻坚说着话时,慕容垂的气息已然凌乱,字字句句都是断续巍颤。

“也不瞒着卿了。燕太傅慕容评和你那侄儿皇帝毁约背誓,拒绝交割洛阳以西之地。而景略此去河西,正是要征集精锐,不日,孤亦要起兵东进,不知道明可愿随军否?”

慕容垂闻言之后,只是低垂着脑袋,僵滞在原地。大秦天王绕行至其身后,便停下了脚步,避免与这可怜人目光相触。良久之后,他终于得到了令自己满意的答复。

“臣愿随天王左右,充当护卫。”

苻坚在抛出这般两难的问题时,已在心底有了初步的盘算。若是慕容垂以不忍对阵昔日袍泽为由一口回绝,则说明此人尚且无法驱使,可先行圈养起来。

但若是其急于献媚请战,大包大揽,那要么是心怀异念,意在套取进兵方略,要么便是道貌岸然,不念旧情,亦不可委以大任。不过,此刻的慕容道明偏偏给自己递上了近乎圆满的答案,喜不自禁的苻永固便是暗定了心意,将眼前这位忠义无双的当世名将,彻底视为了心腹之人。

然而,与以凶暴、弘毅、勇厉、运筹、心术立身的石虎、慕容儁、冉闵、慕容恪、桓温相比,谁又能提前预见,今时靠仁厚维系着人心的苻坚,又是否足以在一统天下这条路上走至终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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