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柱石(第1页)

一轮红日在世人的瞩目下,正在不可遏止地缓缓沉坠,而秋时独有的那股萧瑟与余晖相缠绕,模糊的光晕恰生出了一种水墨映画的绝伦质感。

两鬓泛霜的老人双手拄着根短杖守在院中,另一端,那方小小的池水仍孤独地奏着“乐曲”——无论是眼下的季节还是时辰,都算不得是个晒太阳的好时候。可哪怕是自己的身体已是在秋风中微微发颤,老人也依旧固执地钉立在原地,一步也不躲闪。

“不必赘言。”他或许是用余光瞄到了蠢蠢欲动正要上前劝解的奴仆,随后,又似自言自语般低声嘀咕,“总是,有人要来的。”

老人这一生在政治上,甚至是军事上的判断多是准确的,且这次的预感也不例外。而唯一略有惊喜的是,最终在夕阳相伴之下,现身在这座朴素府宅中的访客,是一个女人。

“阳公——斗胆便如此称呼了——可要多保重身体。”二人往日只得在殿上相见,因此,有那宽大的朝服覆身还显不出什么,然而今时,老人在自家院中得穿便装,那垂垂之态竟再也无法掩藏。

“咱打小只记得阳公高大抖擞,可如今……燕国可不能没有了阳公。”

“能得太后牵怀,便是无憾了。”老人将这位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的访客请进客堂,满眼慈祥地望了过去,“我终是要追随老主而去的,到时还请太后不必哀伤。少了个老头子,不过少了些絮叨罢了。”

“阳公执领了燕国政务二十年,此时可不是自谦的时候。述儿此番出宫,唐突来访,实在是心怀焦虑,没有了主意。”

“唉。”老人眼瞧着女子的谦恭与诚挚,心里清楚,这本不该是她所背负的沉重命运,无奈天不假年于雄主英豪,而自己也只得慨叹怜惜罢了,“近些时日,我才明白封子专的聪慧用心。太后可记得那个老学究,可是提前了好多年,便在朝堂之上神隐起来,算是将运筹及权柄交予了后人,再至其归乡之际,并未掀起一丝波澜。”

女子闻言点了点头,刚想再问,竟发觉隔堂而坐的老人正颔首垂目,整个人在道道余晖映衬下,好似已坠入了化境。

“骛也是后悔,未曾早些厘清这般道理。真应趁有余力之时逐渐放手,也不至于独自把持了政务十几年,也没再给陛下培植出个称心的帮手。”

“阳公休要自责。若无阳公,岂有燕国今日之强盛……阳公?”女子见老人仿佛僵定,一时间急切得险些撞翻膝前的案几。

“哦,太后谬赞了。”老人惊醒过来,整个人的精神在傍晚凉风的吹拂下重又稍显振奋,“其实,这天下命途,且在几人肩上罢了。只要太原王尚在,燕国断然乱不起来。只是,太后可愿尽信玄恭否?”

“自是信他。可阳公也清楚近来的事情,咱总觉得如今他的心思全在平定天下上,然兵事不息,非是长久之计。”女子的双眉蹙挤在一起,浓重的忧愁反而烘出了别样的气度,“孤总要为儿以后的几十年细细思量的。”

“若是如此,”不得不予以答对的老人抿了几下双唇,眼眸中又好似闪出了痛苦与纠结,“太后不妨考虑重用悦绾。士合虽身为部族大人,却是一心为公,又不似老朽与皇甫真般出身士族高门,其行起事来,处处少受羁绊。只是他手中那套改革祛弊的疏案太过大胆,以至于骛一直未敢尽纳尽用,陛下将来若能用好此人,政事上可得二十年清朗。”

“悦使君此人,宣英也曾私下称赞过。阳公可是要将政事一并托付?”

然而,老人却是在黯然苦笑间摇了摇头:“士合处事还是太过刚直,若有太原王般的人物在前为其遮风挡雨,才能保住诸事无虞,否则难说再会激起变故。

太后万要切切谨慎……”

女子从夕阳的余晖中走来,又踩着晚霞匆匆而去。一番造访虽显匆忙,却多少还是帮着主人化开了些许心结,了却了几桩身后事。而老人望着已经暗沉下来的天色,正如自己流逝殆尽的岁月年华一样无可挽回,他只能期盼方才的话语都能经得起检验,却也再无心力去细细琢磨余下的疏漏。

“还是送不得娃娃多远了。”老人口中念念有词,曾经宽广的腰背重又佝偻了下去,“也只好鼎助他家打完这一仗,且走好最后一程吧。”

随着夕阳最后的一点儿余晖也消散逝去,大江上下那与北方之苍劲截然不同的秋夜画意,算是以其特有的清爽,渐渐沁入了人们的心房。而此刻前后,又往往是最为朦胧昏花的时辰,若非富贵之家,多是舍不得提早掌灯烧油的。

同时,也不知还有多少大富大贵之人,竟是伴着一盏孤灯,独自寂寥。

谢安刚刚跨步迈入这座姑孰城中新建的兵府,虽是缘于四下的朦胧暗涩,一时间未得摸清整座府宅的全貌,但凭头顶那豪阔异常的门楣椽柱,他便可推算得此时录尚书事、都督中外诸军事、假黄钺、领扬州牧的大司马,已然是如传言般,礼越司马氏诸王了——且桓温本人,甚至都不再费心掩饰这一点。

这位从建康逆流而上的旅人对于大司马提前趁夜会见朝廷使者的用意也能猜得个大概,无非是要对自己身负的诰命内容问个清楚。或应许,或推辞,总要有个事先准备,以免明日宣诏时面子上过不去。不过,一想到今夜无论如何,都要不甚愉快地直面老友故交,其他的心思也便跟着沉寂了下来。心底的层层不舍拉拽得谢安放慢了脚步,在这座形似兵营的大司马府内左顾右盼。可无论再怎么拖沓,旅途的终点总还是眼前的那间“烁亮”的书房。

“安石?怎会是你?”

谢安对于桓温所表现出的惊喜与诧异早就有过设想,于是,他颇为自然地拱手施礼:“安亦是许久未见过大司马了。”

然而,在重逢的短暂激荡过后,谢安甚至可以感受到,对面权臣眸中的惊喜渐渐被狐疑与警惕所替换了。

“朝廷竟能派堂堂侍中来姑孰宣谕,莫不是会稽王又有了些新奇念想?”

“大司马多虑了。”谢安依旧保持着侃侃风度,可心底翻起的这股苦涩,却是自己在兄弟郁郁病逝时都从未尝过的滋味,“此番是我请缨而来。至于明日,无非是太后诰请大司马入朝,实领扬州牧事,并赐羽葆鼓吹一部而已。”

“诰命……”桓温的眼神又似随意地斜撩一下。而谢安则是第一次在人臣间,目睹到这般狂慢的小动作:“听闻陛下仍是日日沉迷丹药,不经朝堂大事。

诸王与重臣也该尽心规劝,总不能处处为难褚太后临朝定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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