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间单人房虽说不大,却有着十足的味道。中式的布置,倒也蛮古色古香的。
面前,横着张黄花梨书案。架上的毛笔,风铃似,叮铃咣啷地到处晃荡。
幽暗的光,折向窗棱。半开半合的帘子,被风吹拂的影。恍恍惚惚,精灵似的,到处流窜。
案上的宣纸纹丝不动,倒淡然得安稳。只是那份苍白被两方乌木给牢牢地镇在当中,丝毫不得动弹。
盒子里,放着上好的桐油烟墨,一打开便瞧见那朵描了金的菡萏。
冷斐涵盛了点清水过来。长方墨锭化开清水,一圈圈地在砚台里磨着。
这浓重的墨的香气,正一点点刺激着敏感的鼻息。
冷斐涵拿起旁边的字帖,仔细瞧,原来是欧阳询的《九成宫醴泉铭》。
他的楷书不像颜真卿那样外放、张扬,恰是十分规矩与严谨。欧体字以瘦硬险绝著称,在温润中带着那么一丝硬朗之气。
“仰视则迢遰(递)百寻,下临则峥嵘千仞——”
冷斐涵随即从架子上取来一支中楷羊毫,沾上墨,开始临帖——
那个再简单不过的“寻”字。
上面“彐”,中间为“工”和“口”,下面又是“寸”。
临摹了无数遍,不管怎么写,终究十分别扭。
古时,“寻”是长度的计量单位。以八尺为一寻。同样的,八尺亦是一仞(周制下的长度)。
寻是人伸展两臂后,它们之间所相隔的距离。
而人们测量长度,是为了可以更深入地进行探究。
逐渐,“寻”便引申为“动词”,成了“寻找”、“追寻”……
冷斐涵呢?
她是在“量”
丈量,她与家的距离——
也是为了“找”
寻找,属于她的从前——
可事到如今,却显得有些迷茫。
踟蹰着不敢向前,轻易地走出一步。
寻找的,终必寻见;扣门的,定会给她开门。
她试图这般安慰自己,不知不觉间便入了梦乡——
在梦里,看到幼时的自己。她来到小巷,左右张望着,有点熟悉又好似很陌生。
走着走着,便迷了路。该往哪儿走?她迷糊了——
往前走了一段,发现不对,又退了回来。自己究竟该去哪儿?
她抬头看了看,上面有块路牌:
“昙林东路”
大眼睛提溜地转了一圈。
“昙林东路”她不停念叨着。
念着——
直到,醒来的那一刻。
缓缓睁开双眼,窗外洒进一片金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