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行湛轻声问:“一起去?”
陆温摇摇头:“我自己去。”
“我在门外等你。”
他顿了顿,有些犹豫,还是坚持要送。
陆温点头,叫明叔掉转了马车,朝陆府驶去。
因案犯久未归案,陆府大门,仍旧贴着刑部的封条,陆温想了想,若撕了这封条,难免生出麻烦,便从墙外翻了过去。
陆温入了陆府祠堂时,暮色昏黄,里头只点了一盏微弱的明瓦琉璃灯。
大约是从库房离翻出来的,受了潮气,火焰只有一丁点儿,映得地上的影子若隐若现。
她跪了许久,哪怕陆温已然站在了她身后,亦不曾回头。
陆温上前,燃了一炷香。
却不是燃给那些真正妖魔之人,只是为了那些无辜枉死之人。
可旋即,她又想。
叫无辜之人枉死的,又何止她陆荞一人。
薛雅之是,谢行湛是,连她陆温,只因立场相悖,亦害了不知多少无辜之人的性命。
未经她人苦,莫劝她人善。
她又有什么资格,站在高处,义正言辞的审判她。
于是,她不言,她便不语。
她与她一起,沉默了良久,直至外间更夫的铜锣打了三回。
才想起家中的娇娇儿,见不到父母双亲,又要委屈巴巴的哭了,心里一揪一揪的疼。
到底是耐不住,她走近了,却发现陆荞眼眶微红,里头蓄着薄薄的泪花,却强撑着不让泪水滴落而下。
她想,这不是泪,是她眼里认为的正义。
是她宁愿粉身碎骨,也要为自己讨一个公道的决心。
乔荷起身,恭恭敬敬的取出一封认罪书,轻声道:“三姐姐清清白白的一个人,怎么能因为我,就成了杀父弑母的凶手呢。”
“这是认罪书,签了字,也画过押了,里面记录了案情经过,烦请姑娘将此书交给刑部吧。”
陆温拱手,也端端正正的向她作了一揖:“我替陆昔,向你道一句谢。”
陆霖因政务不勤,受贬回了临松,成了个县衙里不入流的末品官儿,郁郁不得志。
前几日,在一酒肆之中,调戏一名孕肚妇人,却不料那妇人是三品大员家的夫人,随身跟了好些侍卫。
加之酒肆内皆是落了坐的贵客,都看着呢,皆是明晃晃的人证,指正是陆霖欲行不轨,那夫人不过自保罢了。
自家主子受了辱,哪还忍得,当即就掀了桌子,将陆霖一通殴揍,险些将酒肆都掀了个底朝天。
第二日,便见陆霖的尸身被扔在了洛河里,泡的浑身肿胀,恶臭不堪。
陆温上前,接过认罪书,收拢进了袖袍,还是问了问:“那催情的迷药,是你下的?”
乔荷依旧温声细语:“是。”
“那夫人为何帮你?”
乔荷望着她,想起那日与乔盈相见的场面。
若说临松的食铺,哪家最是出名,便是西市这家馄饨铺子,她也是排了许久的队,才能吃到这一口鲜香软糯的馄饨。
乔盈也是本着这一口馄饨来的,只是来的不巧,席座皆满,无奈,她只得问了同是女郎的乔荷,可否共用一桌。
有人陪着同吃,总好过自己孤单一人,陆荞自然无有不应。
只是乔盈这人,高门大户,鲜少偷溜出来,没什么经验,以至于店家捧了热滚滚的馄饨来。
她就这么伸出了手,接了过来,却被烫了个瓷实。
一碗滚烫的馄饨打翻在地,碎片四散,滚烫的汤汁儿,也溅了陆荞满满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