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绍氏名声显赫,不过在朝中的势力已经不多了,这涉及到和柳氏的几番争斗落败的缘故,他们虽然已经没有了有绍氏血脉的皇子,不过皇后绍氏还在,肃王继位后她就是本朝唯一的太后,绍氏倚靠着太后总能逐渐缓起家族的,若不支持肃王,皇后绍氏是否能为太后就不一定了,绍氏一族很快就会被清洗出望京的权利中心。
永泰帝最后没有算任何情感、权利斗争,他考虑的不是这些人会如何选,而是他们只能怎么做,唯有最核心的利益才是解局。
柳氏扶持嫡次子登基,得位不正,顾昭是先帝嫡子,本朝皇帝的弟弟,避免绍氏、他的旧部投奔顾昭,柳氏定然会对顾昭出手。
从那一刻起,顾昭就不得不争了。
肃王登基,王妃容氏摄政,他的丈夫是皇帝,想要独善其身是不可能的,只有国家安稳,顾昭才能平安。
这个道理他明白,容从锦也明白,他一定会施尽浑身解数来保住顾昭的帝位。
永泰帝从来不喜容从锦,认为他心思深沉有狼顾之相,却不妨碍他们的思想高度统一,肃王继位事出仓促,他的精力都在安排消弭柳氏逼宫的危险与安排能留给顾昭的文臣,没有机会与容从锦深谈,但好像他们也没有什么交谈的必要,彼此心照不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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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么定下吧。”宫灯里的灯花爆了两下,白玉蟠螭耳盖炉里的龙涎香升起细密的香雾,紫檀书桌边上的人终于合拢最后一本奏折,疲惫的按了按眉心道,“按先帝遗诏,陵寝尚未建成,也不必赶工,将先帝葬入父皇陵寝,父皇在时先帝未尽孝,心中惶恐希望能在父皇身边…”
这当然是谎言,永泰帝登基不久,他的地宫才刚开始修建,若是想在短期内完工国库是一大笔开销,不想劳民伤财才是真的。
“令天下吏民,令到出临三日,皆释服。毋禁取妇嫁女祠祀饮酒食肉者…服大红十五日,小红十四日,纤七日,释服。”
永泰帝遗诏国丧三日,宗室服丧十五日。
“是不是过简了?”新任礼部尚书曾瑞有些惶然,犹豫片刻低声道。
其父是已经告老还乡的前大理寺卿曾澹延,门风颇正。
“这是先帝遗诏。”容从锦平淡道。
曾瑞不敢再言,行礼后退下。
容从锦对着宫灯坐了片刻,室内传来一声轻轻的叹息。
永泰帝本可以成为一位明君,只可惜…
“君后,夜深了。”进忠送来一份雪燕提醒道。
历来掌事太监的位置都是随着皇帝更换的,一般都是从旧府带出来的,但其一小乐子年纪小还需要历练,其二容从锦在永泰帝时期为表对皇位没有觊觎之心,很少关注朝政,对朝中局势不甚了解,除去和永泰帝留下的一批可以信赖的朝中大臣们商量国事外,进忠就是唯一可信的了。
因此本要求为永泰帝守皇陵的进忠在皇后挽留下暂时留下,为他梳理朝中各大家族之间的关系。
“进忠,先帝是怎么被蒙蔽的?”容从锦手持青瓷勺,心思却不在雪燕羹上,汤匙撞击着轻薄的碗壁发出脆响。
永泰帝生来就是皇室嫡子,无论是精力还是见识都并非寻常,柳惠妃他也见过,姝丽绝伦,但若说永泰帝被色所惑,断送性命,他是绝不相信的。
“不敢欺瞒君后,这几年西北干旱、永州蝗灾…突利可汗逝后,突厥那边也不太安分。”进忠苦涩道,“国库连年吃紧,偏赈灾安抚百姓,增开军费这些省得下哪项?”
“朝中那些大臣们只知道争权,遇到难事人人推诿…”进忠也是没有牵挂,直言不讳道。
容从锦蹙眉听着。
“皇后…太后娘娘,因为陛下多宠幸了那个罪妇几次也疏远了先帝,先帝实在是心中苦闷,精神不济才…”进忠一顿,低声道,“沾上了芙蓉片。”
容从锦心中一跳,不敢置信的望向进忠,进忠睨见他的眼神,苦笑一声垂下首,“老奴也劝过陛下,把这东西戒了吧,可是陛下一天只能睡一两个时辰,忙起来几天不合眼,铁打的身子也扛不住,不靠芙蓉片,就头痛不已。”
“也是因为这个,可能陛下才放松了警惕,被那贱人钻了空子。”柳氏被株连九族,进忠提到此事还是咬牙切齿,片刻又黯然,太后的顾琮意外逝世,其实也并非无迹可寻,只是永泰帝精力不济,让柳氏蒙混过去了。
永泰帝刚中毒时,他也有疑心,不过找来太医又因为症状被芙蓉片掩盖了,不了了之。
“君后歇息吧,明天还得上朝呢。”进忠伤感不已,少顷劝道。
景安帝上朝,皇后摄政,朝廷的事都是皇后在处理。
“太后怎么样了?”容从锦起身,边沿着回廊前行边问道。
“不大理人,饮食进得也少。”容从锦顿住脚步,进忠提着宫灯连忙道,“邵大人和夫人已经进宫劝过几次了,太后娘娘已经好些了。”
这几天容从锦都在处理永泰帝的身后事,即便永泰帝遗诏一切从简,但他身为帝王,再从简也是一件繁杂的事情。
乘凤辇到景仁宫,夜色朦胧,清泠泠的月光洒在殿宇上,侍女行礼,进了寝殿碧桃迎上来行礼,“君后。”
宫内、朝野上下一致称肃王为陛下,他们公子是皇后,但碧桃还是总有些恍惚感,当年想跟于家结亲都是一波三折,后来与肃王成婚,连他们定远侯夫人都不得不承认若是肃王没有痴症,他们是攀不上这门亲事的,谁能想到有朝一日…他们公子做了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