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讨论如何应敌的朝会,最终变成了一场老臣致仕的独角戏。
不止是姜承没想到,满朝文武也没有想到。
现在是什么时候,国家危难之际,朝臣们恨不得一个人掰成两个人用。
萧至道却选择在这个时候致仕,委实惊掉了许多人的下巴。
只是看着萧至道那满头白发,即便是最苛刻的御史言官,也说不出什么苛责的话,只能选择挽留,打感情牌。
当然,也没有人会认为萧至道这个时候致仕,是不愿担责,或者不愿继续为国效力。
这是一位功勋赫赫大殿三朝老臣。
他的一生都奉献给了大夏。
太祖立国时,局面比现在更艰难无数倍。
太宗朝时,比这更加险象环生的局面他也经历过不止一次。
但不管是太祖朝还是太宗朝,不管是怎么样困难的局面,他都总是能将钱粮用到最合适的地方。
这样一个老臣,功臣,能臣。
说他是害怕担责,那完全就是在侮辱他。
更不用说他出身江南兰陵萧氏,乃是赫赫有名的江南八姓之一。
世家之人,从来都是骄傲的,他们把自己的名声,看得比性命更重要。
他不会让自己晚节不保。
因此,萧至道他说没有精力继续为朝廷效力,很可能不是没有精力那么简单,而是已经接近灯枯油尽了。
姜承也想到了这种可能。
所以他没有继续说什么挽留的话,而是接过奏折翻看起来。
他看得很认真,生怕看错,或者看漏了任何一个字。
奏折上的内容,与萧至道所言完全一致。
不仅划分清楚了国库之内的钱粮在什么情况下怎么用,甚至同样的情况,萧至道还列举出了几个不同的用法。
比如朝廷选择从关中征发大军北上支援山海关,该用几何,怎么用才能发挥最大的作用。
选择让卢国公回援,钱粮又该如何分配。
以及河工,修路,修建陵寝,赈灾等等一应需要用钱用粮的事情上,又该怎么使用的明细。
一桩桩,一件件,俱是细致无比。
姜承的眼眶有些酸涩,他看完奏折,不死心地追问道:“萧爱卿,真的不能再辅佐朕一段时间吗?半年,再辅佐朕半年可好?半年之后,朕一定令萧卿风风光光的致仕回乡。”
“陛下,臣留在朝中,能做的事情,无非也就是折子上写出来这些。”萧至道对着姜承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摇头说道。
“朕。。。。。。萧卿,朕不是不愿允你致仕,委实是形势所逼。”姜承语气沉重的说道。
“老臣,确实没有精力了。”
萧至道叹了口气,喃喃道:“陛下,实不相瞒,昨夜臣恍惚间看见了太祖皇帝与太宗皇帝,两位先帝责问老臣,问老臣怎么还不下去帮助他们管钱。”
这话一出,满朝文武顿时神色黯然。
据说人快要死的时候,会看见已经死去的亲朋好友。
萧至道这番话说出来,就说明他已经知晓自己时日无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