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尧臣在石室数日,再次睁开眼时,穆九歌的长明灯旁多了一盏写了他名字的长明灯。
两盏灯的烛火发出的光亮诡异的一致。
住持:“这位女施主虽共了你一半寿数,但这一劫结果如何,端看她造化。”
谢过住持,梅尧臣垂眸,他手腕上的红线,已是半环红,半环灰。
住持苍老空灵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外间纷扰,你当万自珍重。”
梅尧臣回身施了一礼,转身离开,他如常去上早朝。
但今日的早朝不在金銮殿,而在景安殿。
梅尧臣跟着内宦一路到景安殿,沿路宫中禁军个个刀不离身,手不离刀柄,肃杀之意弥漫着整个皇宫。
他往后看了一眼,见原本跟在他身后的萧长轩的护卫,已悄无声息变成了萧长宴的人。
那护卫极快地朝他比划了一个“妥了”的手势。
意味着那封诏书已送出城。
景安殿里坐满了朝臣,有人露出凄惶之色,有人强自镇定,有人面无表情。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上首依旧无一人来,殿中的不安愈发让人心神不宁起来。
一众朝臣在万分煎熬中度日如年地等了一刻钟,殿外才终于传来江铭的声音:“陛下驾到……”
进来的除了瘦骨嶙峋、病体难支的雍巳帝、太子萧长轩及其正妃和侧妃,还有卧床难起被抬着来的闫太后、隆安长公主,以及裴皇后和宛贵妃。
请安毕,萧长轩环视众朝臣一圈,面上温谦又胜券在握地向雍巳帝,道:“父皇,您宣的人已经到齐了,请下诏吧!”
至于下何诏?
这已经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的事了,在座百官皆心知肚明,却仍要装聋作哑,因为宸王萧长宴和宸王妃穆九歌没有回华京,这座皇城近日已是萧长轩说了算。
谁也说不清雍巳帝和宸王府到底有没有后手,一时都不敢把自己的软脖子往人家的硬刀口上撞。
雍巳帝从咳嗽中缓和过来,终于抬眸看向萧长轩,那一眼满是憎恶。
萧长轩神色僵硬的明显,垂眸间露出一抹狠绝。
雍巳帝已瞥过眼,向梅尧臣:“永安城剿匪和瘟疫之事调查的如何了,今日恰好大家都在,你事无巨细地说说。”
雍巳帝显然要用此事发难萧长轩。
梅尧臣方应了声是,便听见闫太后粗噶的吼声:“陛下,你病体缠身,精神不济,如何还能理政,莫要一再被这些个不忠之人蒙蔽。你悉心教养太子多年,该是他为君父分忧的时候了。”
雍巳帝气急攻心,又剧烈地咳嗽起来。
闫太后看了眼几位昔日闫氏门生故旧,粗噶的声音再次响起:“陛下,请禅让帝位,安心养病吧。”
被她看过一眼的几个朝臣面面相觑之后,坐立难安地瞅裴家家主裴叔度和杨家家主杨次辅。
裴皇后也看了她兄长一眼,可裴叔度仿佛没有看见她一样。
萧长轩面色渐渐难看起来,求助地向裴皇后和宛贵妃。
裴皇后起身走到阶下,道:“臣妾附议。”
“后宫不得干政!”雍巳帝怒极,几乎要目眦欲裂了。
宛贵妃像是没有听到他的话,也起身:“臣妾附议。”
这时,先前面面相觑的那几个朝臣也跟着出列,一个个道:“臣附议。”
但这些人远远不够,萧长轩望向内阁几位老臣,他们眼观鼻鼻观心,老僧入定般纹丝不动。
他不得已,又望向坐在自己身侧的太子妃杨莹,她是杨次辅的孙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