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视线不自觉顺着棍子打落的角度往下,正正对上一双压抑着痛苦的眼睛。
金色的,野兽般的眼眸,因为疼痛染上了一点生理性的泪液,却没有丝毫恐惧或者退缩的情绪——
是他刚刚才在门口看见过的那个雌虫。
和抓拍的半身照不同,画面中的雌虫被迫完全暴露在外,在高清镜头下几乎纤毫毕现。
他有着一头柔软的白发,但因为在地上翻滚过有些凌乱。
赤白熔金的撞色漂亮又显眼,被大片浅蜜色冲调铺匀,饱满蓬勃又浑然一体,像一只发展成熟又矫健凶悍的雪豹。
耶尔一错不错地盯着画面中的场景,指尖不自觉收紧,在掌心掐出月牙的粉印。
“……嚯,还敢反击?!接下来一个月你都别想喝水吃饭了!”
他喉结滚动片刻,终于忍不住弯下腰,剧烈地干呕起来。
“嘀!检测到明显不适情绪,已为您打上马赛克。”
下一秒,眼前一花,满屏的马赛克将耶尔的视野填满,就连声音也被消掉,被撞击窗户的朔风掩盖下去。
“啊啊啊怎么了?突然听见警报声!”
015急匆匆地从厨房飘出来,紧张得小屏幕上表情乱闪。
继干呕之后被呛住,耶尔咳了好一会才平静下来,声音微哑地道,“没事。”
穿越到这里三年时间,他已经将虫族的语言和社会常识基本学习完了。
但在今天之前,那些对于他不过是干瘪的文字,没有丝毫真实感可言。
对于陌生世界的抗拒心理让情绪竖起高墙,自动过滤掉那些过于荒诞和无法接受的东西。
刚才的一幕却像一根针,戳破了真空的气球——
不管表面有多么相似,这都是一个非人的种族和社会,充斥着无机质的扭曲和残酷,狂热和冰冷是两个水火不容的极端。
他夹在中间,是个不折不扣的异类。
耶尔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感受。
愤怒有之,恶心有之,但更多的是蜉蝣被淹没在浩瀚林海的无力。
就像他第一次睁开眼,见到半空中军雌完全展开的狰狞骨翼遮天蔽日。
说到底,他什么也抓不住,也什么都改变不了。
“咕噜咕噜——”
厨房里突然传来沸腾的声音,015呀了一声,慌慌张张地赶回厨房,噼里啪啦一阵忙乱。
耶尔怔怔出神片刻,收拾好情绪后也跟上去帮忙。
等厨房里的狼藉被收拾好,外面的直播投影检测到没有观众,早已自动收起。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客厅里一片沉寂,像个黯淡而冰冷的雪屋。
*
一个月的时间很快过去,已经接近年末。
大雪下了一整天。
晚饭后,记挂着新芯片的015就开始暗戳戳地提醒耶尔,一会把大衣拿到沙发上熨烫,一会把白色毛绒绒的围巾卷成一团……
做完这些又开始在脚边转来转去扫地,哐当哐当的,生怕耶尔听不见。
原本还想懒一会的耶尔叹了口气,将手里的书合上,“好好好,这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