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一略带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行到了门口,接着便听其内的张献忠沉声喝道:
“开门!”
守在门口的亲卫一听,立时上前解开了束在门上的锁链。随着笨重的大门推开,张献忠那浑身鲜血,面容狰狞可怖的身影也随之显现在了众人面前。
“义父!”
“大王!!!”
孙可望一众义子齐声拜道,身后一众老营将士亦齐齐跪地高呼。
张献忠大步走出大门,在外侧石阶上立住了身,扫视了众人一眼后,便将手中满是鲜血的大刀高高举起,对着众人高声喝道:
“贼他娘的!咱们已经没啥退路了!今儿个老子也学那楚霸王,来他娘个破釜沉舟!老子已然没了牵挂,现在就一个念头,那就是把你们这群兔崽子带出去!带着你们继续将这个烂朝廷搅他个天翻地覆!”
“我等愿随大王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阶下孙可望等义子与一众老营士卒听罢顿时齐声高喝。直到此时,他们已然明白了自家大王为何会屠尽自己妻妾了。
他们十几万人,已经在这夔州府被围近一个月了。
这一个月来,从一开始突然受到官军黄得功刘泽清所部主力,以及原四川官军十余万人的突然进攻,一时无措下被迫退向云阳奉节一带固守,然而背后瞿塘关本就在遭受着左良玉刘良佐等十余万官军的进攻。
这使得他们不得不收紧兵力,固守在云阳奉节一带,暂时抵挡官军围剿,好等待时机寻机破敌。
可这一等便是一月,本来的十余万人马,鏖战月余已然损失了数万,加之粮草殆尽,再不寻机突围,只有死路一条了。
而今天张献忠屠尽妻妾,便是欲在今日破围而出,而此事定然是九死一生之事,若还带着女流之辈,岂不误事,而既然不能带走,身为大西王的妻妾,又岂可被官军擒获羞辱!
且他们亦是明白,张献忠口中的兔崽子,可不是说这十万兵马,而是他们这些已经不足两万,皆是百战余生的老营士卒。
余下的,肯定不会带走了,不是不想带,而是根本没法带。
一群一天连野菜都快没得吃的人,你能带他们跑多远。
可老营不一样,每日尚可有一顿厚粥果腹保持气力。只有他们,才有实力跟气力随着大王冲将出去。
张献忠的目光缓缓扫过身前的每一个人,看到众人皆是眼神坚毅,心知军心尚可堪用,心中也平静了几分。
将手中佩刀归入鞘内后,张献忠再未多发一言便大步跃下台阶,众人纷纷侧身让出一条通路。
张献忠在大步流星的穿过众人行至府衙外后,利落的翻身上马,随即对着众人喊道:
“出发!”
…………
云阳县谭家坪外十余里处,为刘泽清所部中军大营。
此时十余万明军在云阳与奉节一带联营长达数十里,大小隘口几十处,可以说是将奉节通往川中的大小通道围了个水泄不通。
而刘泽清大营所在,算是诸多隘口中,颇为重要的一处,因为此地地势较为宽阔,适合大部人马通行,且越过此处,向西直奔开县,向南,顺江而上便是云阳,万县。
正因此处紧要,亦适合大军屯住,刘泽清所部大部兵马近四万余,皆在此地驻扎。
而此时的营外,却是热闹非凡。张献忠部将王国兴正带着万余兵马攻打营寨,铳炮声,喊杀声不绝于耳。
寨内望楼上,刘泽清看着那些连甲都没有的流贼架着简易云梯想靠近营寨,却因一阵铳炮乱放便纷纷溃逃。以及远处那军伍杂乱,士气全无的献贼军阵,不由对身旁的柏永馥等部将笑道:
“献贼兵马被困月余,已然斗志全无。想来不消数日,便可挥军齐出荡平此贼。我等亦可向陛下邀功请赏,共得富贵也!”
众将闻言皆是笑颜附和,副将高佑笑道:
“大帅,那黄闯子寸功未立已然是伯爵了,大帅此次若能剿灭献贼博得头功,岂不亦可封爵!”
其余众将亦纷纷附和,刘泽清心中亦是得意不已,好似封爵之事已然近在眼前。听着诸将恭维,刘泽清心中一动,对着众将摆手笑道:
“莫要说的太早,皇上一直怨恨我未曾奉诏救驾,此次得功,能功过相抵已是不易,如何能得爵位!”
柏永馥闻言,立刻一脸愤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