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工,我们怎么昨天没有发工资,是不是公司出大事了?”
拉扯中,不知道谁的手碰到了梁可的脸上,梁可极其反感别人的触碰,一股恶心的感觉冲破了喉咙眼,她用力将那人推开。
“别碰我!”
那个人摔倒在地,惊愕道:
“梁总?你这样…是不打算给钱了吗?”
一个记者挤在最前,接连按下快门,闪光灯响个不停;另一个记者不甘落后,凑近梁可拍了一张特写,“咔”地一声,刺眼地闪光灯直直地怼进了梁可的眼睛,她记忆中深埋的画面、声音突然就被唤醒了——
“梁先生,你这是打算逃避吗?”
“梁工!梁工你还好吗?”
“老梁欠我的钱怎么办啊!”
“都闪开!除颤仪准备!三、二、一!”
“爸爸——”
“你这个不负责任的混蛋!”
梁可怒吼一声,从黑暗里挣扎出来,重拳出击。
拳头击之有物。
击中的物体是周弥。
周弥带着口罩的脸大范围地出现在梁可眼前,充满水气的眼睛像无辜的小鹿。梁可回过神来,只见自己一个拳头紧紧拽着他深紫色的工作服领口,另一个出击的拳头被他包在手掌心里。
“好在我身手还算敏捷。”周弥眨眨眼,道:“看来梁小姐上次所言非虚,是真的能打。”
“对…对不起!”梁可赶紧松开。
“没关系。”周弥得了自由,轻描淡写地转过凳子,继续在他的电脑上敲字。
梁可从床上爬起来,环顾四周。看样子,这里像是ICU的办公室。猜测也许她在门外被人群挤晕过去,被周弥收留。
“打扰了。谢谢你,周医生,我现在出去。”
“需要的话,你可以再躺一会儿。”周弥看着屏幕,头也不回,道:“外面还有几个坚持不肯走的,现在出去,我怕是又要去捞你。”
“…是周医生您亲自把我救进来的?”
“准确的说,是打横抱进来的。你穿着裙子,用扛的不太方便。”
梁可好尴尬。周弥倒是一点也不尴尬,接着道:
“你虽然不重,但也不是很轻。我今天不想抱第二趟了。”
顿了顿,他还是递了一张纸巾过来,补充了一句:“你也不要勉强自己。”
梁可才注意到自己脸上湿透了。
她抱住了脸,深深叹出一口气。
好久,好久没有想起来了。
那时候,她还是个大学生,父亲给人做工程,母亲给她生了个弟弟。可是弟弟却是个生病的弟弟。缠绵病榻一年,签了那么多张“病危通知书”,小小的弟弟还是留不住。家里卖了房子,借了外债,最后,父亲自杀了。
债主相竞上门,梁可才知道,她父亲挪用给工人发工资的钱,走进了赌场,血本无归,还带出一身的赌债。她质问父亲“为什么”,可父亲已经回答不了她了。
她想起父亲说过,“人生本就是一场豪赌,赌输了就承担”。
谁能想到,父亲嘴里的承担,是满满一瓶地高辛。
留给他的妻女,一地鸡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