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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站队（第1页）

耿天知道这就是问题所在。如果段泽晨在这上面有什么想法，不论是离开黑铁纪，还是游戏行业，又或北京，大可以和自己坦率地说出来，她难道对眼前的困窘没有感受，会非要拦着他吗？

又或者，他有隐瞒着自己的，别的秘密。她介意这个，也没那么介意。

五点三十七分，耿天比闹钟提前三分钟醒来，一直盯着闹钟走到四十，铃声响第一声时飞快坐起身来按掉。

段泽晨换成了仰躺姿势，呼吸均匀。耿天起身披件搭肩，下床去到厨房，在水龙头下洗个脸。打开电饭煲煮玉米粥，在冰箱里把这一周一直在吃的冻馒头取出来，把昨天中午吃剩下的几片香肠盖在馒头上隔水蒸，在泡菜坛子里捞一把酸豇豆一根萝卜切成粒用碗盛上。这是两年前段泽晨妈妈到北京来所有激烈冲突里唯一留下的痕迹，她学会了按四川人的方式做泡菜，三两天就捞起来吃，不像北方酱菜那样腌几个月。

做完这些她去书房打开电脑看了一会儿新浪新闻，没什么特别让她关注的事情发生，只有一条消息让她眼皮子跳了一下。有分析认为《LordoftheClans》不是被推迟，而是已经被暴雪从开发列表里取消，在未来时间线上永远也不会再出现。

耿天没有对《LordoftheClans》有特别的期待，但对一个游戏项目被取消有莫名的同理心，希望这发生在自己头上。作为六年参与了四款游戏研发之后的她此时对游戏丧失了大部分热情，既疲且沓，渴望一次悠长的假期，也希望摆脱陈规来一次痛快淋漓的重整，大概是这样。

“《魔族王子》项目被取消了。”吃早饭时，耿天讨好地说。

“不是早取消了吗？”段泽晨就着泡菜下馒头，喝着黏稠的稀粥。

“以前的说法是推迟，现在确认——是取消了。”耿天咬文嚼字地说，其实那只是一条所谓的观察家评论，并非暴雪的官方公告。

段泽晨做了个摊手的动作，“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一大清早他就很疲倦。

“我又没说和我们有关系。”耿天先快速这么说，琢磨了一下，“这总算是业内的大事吧！”

“业内，经你这么一说，我们跟行业第一也联系起来了，挺好。”段泽晨脸上似笑非笑。

吃完饭，耿天把碗收拾了放进厨房水槽里泡着，回卧室梳妆台前化妆，两分钟搞定，挎着包出来。段泽晨也背好了自己的包在客厅等着，两人一前一后出门，段泽晨锁门，下楼走到自家车的位置上车，段泽晨戴上墨镜开车，耿天坐在副驾驶位置，每个工作日都这样，不是工作日也这样。

亚运村离中关村不算远，但不论什么时候都特别拥堵，早上七点半以后是一天中最堵的时候，在路上走走停停。

“我觉得，这好像是个梦，很长很长的梦，现在还在梦里。前一个梦已经结束，后一个梦还没开始，在两个梦境之间人的意识比较浅，是一个中继点，让我意识到这是个梦。”段泽晨忽然开口说道。

耿天觉得听明白了一点，但不确定，“你在说什么？”

“就是感觉，没什么。”段泽晨稍微烦躁而又轻描淡写。

耿天很想问问段泽晨做了个什么梦，她早上醒来的时候依稀记得梦里的情景，但一会儿就全忘记了，像是根本没做梦就过了一夜；随即她意识到段泽晨说的是譬喻，并不是真的昨天晚上做的梦；想到自己此时不过是在段泽晨意识比较浅，意识到是梦的位置，她立即想到不论在段泽晨的前一个还是后一个梦里，或许根本没有自己，心里不由得一沉。

她表面上不流露出什么，看着车窗外和他们一样停着的轿车，比他们的奥拓SC7080高一头，白色的超级切诺基2021，耿天曾经看中，权衡一阵子终于放弃，当然是因为钱。这一刻她特别想知道里面坐着的人是否和自己一样的感受，或者有天渊之别。共同点是他们此时都被困在道路上，为上班感到焦虑不安。

“感觉挺没意思的。”耿天脱口而出，说出来她自己吓了一跳，这是这一两年来人们常说，泛滥到恶俗的句子，她自己竟然也用上了，这算什么？她心中一急，脑子飞转，“我觉得，我都不会做游戏了，自己做的东西，都不想再看一眼，不想去玩，玩家怎么会喜欢，一堆狗屎。”

车开动，段泽晨快速换挡，眼睛紧盯着前面，“碰到天花板了。”

耿天既佩服自己急智，也佩服段泽晨几个字就把问题说得一清二楚，这是她的问题，也是公司的问题，甚至是行业的问题，都可以用这几个字来加以解释。其实是，所有的人都很努力，但这块天花板看上去高，实际上太矮，所有人花了许多年才证实这一点。

他们晚到了一会儿，公司楼下的停车位满了，段泽晨不得不多开出一个街口去找个空位停下，那个空位没有任何遮挡，车顶和引擎盖下午会被晒得可以煎牛排，幸好他们下午不出门，等烧烫了的金属冷却下来的晚上才回家。由停车地点多走的一段路让他们汗流浃背，心浮气躁，被早上的太阳晒得眼睛发花。

进公司打了卡，迟到五分钟，一言不发地分头进各自办公室。

耿天桌上摆着一堆打印好的简历，每份简历面上用夹着的小纸条写着面试时间，都在下午两点到三点之间。耿天打开电脑，在凌晓雨的铁拳主题大杯子里倒了三袋速溶咖啡粉，在门外热水机接了开水端回到座位上，用勺子搅匀。盯着电脑上《剑踪侠影》的原画桌面，任由自己走神。每周一九点三十会有周例会，这十几分钟她什么也做不了。

“天姐，我这边昆仑派的招式做了一部分，你上午有空来和我对一下动作吗？”邱思成走过来在耿天面前问，他是美术组的3D动作设计师。

“等周会完了我找你。”耿天答，顺手抄起铅笔在速记贴上记了下来。

这意味着不一定上午会发生，邱思成哦了一声，谦恭地说好，转身出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