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红飞絮,惊起浮风。
杨柳依依,沾绿烟波。
立秋之后几场雨,一场秋雨一场寒。
上京城街头巷尾,已经有些年迈老人提前穿上了长袍大褂,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年纪大了,一场秋风就可能把自己的性命带走。
稚童们唱着童谣蹦蹦跳跳地穿过大街小巷,于他们而言,夏末秋初是一年中难得的好时节。
此时城外层云高广,手工艺人裱纸扎架糊起来的纸鸢张着五颜六色的眼睛,在天空中摇摇晃晃的,更远之处,便是一片原野。
南地与北地不同之处太多,便拿农民大爷们记挂的秋收而言,南地秋收要比北地早上一两个月。
秦人对脚下土地的了解与眷恋,便在这男耕女织,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之中被一点点融入血脉之中,再难分割。
这是凡俗与神圣共存的世界,邻居家的二狗子在村子里名声不好,经常偷看寡妇洗澡,抢小孩子的吃食,也没人知道二狗子曾经提着一柄砍刀,将周遭山林之中的悍匪清理了个干干净净。
每个人都有自己不同的生活轨迹,在某个刹那互相交融,而后又向着未知的方向延伸,互相影响,互相感染。
上京城从不缺少自天下间慕名而来的武夫名士,也不缺少风尘仆仆的归人。
白发少年牵着骏马,迈入城门之中。
他的衣衫上还有些干草秸秆茬子,看起来灰扑扑的,只是皮肤白皙,剑眉英挺,眼力价儿毒辣的上京人一眼就能瞧出来:这个人定然是个富家公子。
探究别人眼睛之中的自己是什么样,是一件没有意义的事情。
赵策奔波跋涉许久,整个人举手投足之间多了些沉稳气质,下巴上月余没有清理的胡茬也茂密起来,看上去很是沧桑。
入城之时差点找不到通关文书,一个月过去,城门守军换了一批,都是新面孔,不认识这个头发颜色奇异的青年是何许人也。
好在最后关头赵策总算找到了自己夹在马鞍子上的那一叠纸,不然真没办法立刻入城,只能等着士卒通报,骁骑将军府派人过来把自己接走了。
在人来人往的城门口被人围观不是多么好玩的事情。
不过上京城有一点好就是人数众多,超过百万之众,再有名的人物在百姓们的脑海里转一圈之后就抛诸脑后了,因而不会出现一群人围着赵策惊叹:哇,这就是赵将军啊,赵将军娶老婆了吗?等等,说一些诸如此类的话。
若在从前,赵策只是年少,不知道该如何与人寒暄的话,那么现在便是懒于同人寒暄了。
时间太紧太少,能减少一些浪费,就减少浪费一些,把一切都投注到有意义的事情上去。
赵策并不知道的是,上京城人虽然贵人多忘事,但他这样盛名如雷贯耳的,还真没多少人转眼就忘了的。
只是因为城门口那群人恰好不是上京本地人而已,对他也不多了解。
待到青年入城之后,黑马走过哪条街,哪条街上便是人山人海,若喜好风光热闹的武者见到这番光景,心头必然是得意洋洋,乐在其中的。
但是赵策不是。
于是便只能维持一个僵硬的笑容,朝周遭打招呼的人频频点头。
“赵将军许久不见啊……”
“赵将军公务繁忙,这些时日想必是累坏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