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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熟的芦稷(第1页)

%@国庆假是比较长的,我们忙于朋友聚会、客户应酬,累得无暇回老家看望爸妈。就在假日结束前的一天早晨,我们还都沉浸在睡梦中,老妈打来电话,说孙女订种的甜芦稷熟了,问我们国庆假可还有空一起回家尝尝。电话刚挂,女儿便从床上一跃而起,咋呼着要立马回老家啃芦稷。说回就回吧,孩子要回老家看看,没有什么理由可以挡得住的。于是,我们调整了安排,一起登上公交车向老家进发。

在车上,女儿好奇地问:芦稷是不是也叫甘蔗?我说:不是,可以算是甘蔗的兄弟。甘蔗是大老粗,像练武的,芦稷是细腰身,像读书人,共同点是都很甜。其实在老百姓口中,芦稷有好多名字,诸如甜秆、甜芦稷、倒哨子,等等。少有人能分得清哪个是俗名,哪个是雅称。

车子驶出县城,我指着窗外越来越多的芦稷给女儿看,女儿叫道:“多像小兵张嘎的红缨枪啊!”记得暑假刚开始时回老家,那时候芦稷穗子还是绿绿的,经过两个月的烈日炙烤,太阳的精华裹挟着糖分钻进了芦稷的骨子里去了。远远望去,火红的穗子可不就是红缨枪的枪头啊!可在我看来,在晨风的吹拂下,倒更像一位佝偻着腰身在地里劳作的老妇人。看着,想着,我仿佛回到了童年时代咀嚼芦稷的快乐时光。

在我能记事时起,我家是没有种植芦稷的习惯的。因为在惜土如金的父母眼里,他们只愿意种出粮食,要是种上芦稷,多多少少会拔去土里的养分,影响粮食的收成。对以勤俭持家闻名乡里的陈氏族人来说,这是有违祖训的。

到了芦稷成熟的季节,我们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别家的孩子双手抱着芦稷,津津有味地嚼着芦稷、咽着甜汁,吐着残渣。好心的邻居总会慷慨地砍上几根,呼喊我们姐弟俩扛回家去分享。我们分工合作,我撕扯叶子,姐姐拿柴刀把芦稷剁成段,我再认真地数节数,一人分一半。我的常常早些吃完,姐姐便会慷慨地匀出几节给我吃。我们常常会把最黑的芦稷穗子留着做种子,企望爸妈来年春上格外开恩,也同意我们种上一排芦稷。

随着分田到户政策的落实,农民的日子逐渐朗润起来。我们姐弟也都很懂事,作业完成后总会自觉地为家里分担农活,父母架不住我们的一再恳求,便也同意我们栽种些这甜味实足的稀罕物。

芦稷的下种,一般在每年的清明前后。我和姐姐在河边垦出一块空地育秧,随着气温的回升,不消两个星期,秧苗便可长到尺把高。这就可以进行移栽了。

芦稷对生长环境要求极低。它不需要占领整块的田地,一块零地也可,或者夹种在黄豆、花生、山芋沟等田间也行。但最好别种在棉花地里,因为馋嘴的棉铃虫会禁不住甜味的诱惑,一定会捷足钻进秆子里,先下口品尝甘汁。移栽后,若有空闲最好浇上两三回水,待它的叶子精神抖擞地舒展开,便可放手不管了。

因为它不需要施尿粪和化肥,也不用喷洒农药,只要在烈日下就会自由自在地拔节了。

在平原上,芦稷的腰身尤显高挑,夹种在低矮的农作物里,显得鹤立鸡群,一个个如模特儿般摇摆着舞姿。芦稷吐穗后,就不怎么长个子了,而是一门心思地集聚甜分。这时候,我们便会在放学的路上留心观察,谁家的芦稷穗子先红了,大家估算着哪家的甜一点。我们肚子里嗜甜的馋虫便会苏醒过来。金秋时节,走在江海大地上,看啊,远远近近,芦稷们高举着暗红的穗缨,仿佛一支支火炬,照亮田间,也照亮了乡下少年对美好生活的憧憬。

终于在秋后做好功课的黄昏,得到父母的认可,我和姐姐便扛回两根芦稷尝尝。在剁成节段之后,只要动动自己的牙齿,三下五除二地将芦稷的皮子划开,甜嫩松脆的芦稷就在口中,轻轻地咬上一口,吮吸,再吮吸,甜丝丝,凉爽爽,清幽幽,甜而不腻,清淡优雅。夏意就在这芦稷的汁液间化成了美好的记忆。一首民间谜语这样写道:“碧绿青竹小树高,满腹甜水灌半腰;八十公公干瞪眼,三岁孩童双手抱。”读来令人越发耐人寻味。毫不夸张地说,比起冷饮所滋润着脾胃脏腑还要惬意。有的粗汉子,可以直接把芦稷从头咬到脚,根本不需要用刀剁的。记得在20世纪90年代初,我带着一捆芦稷在国庆假日后返校,久居城里的同学竟然竞相抢食,同学的情谊在咀嚼芦稷的时候得到升华。

芦稷的种类大体有三种:一种是青衣芦稷,节段较长,产量高;一种是紫竿芦稷,节段很短,甜味独特;另一种集甘蔗和芦稷长处于一身,色泽青亮,其味甜美,堪称芦稷中的上品。除了日常吃法,还有一种更绝的,就是在晚秋后移栽芦稷,在芦稷成熟时,挑选上好的地段将芦稷压倒埋在泥里,上面垫上杂草,经过天寒地冻的考验,直到春节后挖出,清香依旧,真算是绝佳的清凉鲜品,人称冷露芦稷。

芦稷除了有甜汁供我们吮吸,其他部位也都有作用。芦稷的穗可以扎成扫地用的笤帚和刷锅洗碗的把儿,有心的老农会挑到街上去换几个零用钱以补贴家用。芦稷的叶子是牛羊喜欢吃的美味,籽可以用来做酒,或者磨细喂猪。聪明的孩子们,心灵手巧用芦稷茎片编织成尺见方的坐垫,屁股坐在上面感到一股股清凉舒服。也可以编织蝈蝈、蟋蟀、纺织娘等秋虫笼子,弄上去几对能鸣唱的秋虫,喂些番瓜、扁豆花,一边听秋虫奏乐,一边欣赏自己精湛的手艺,有时还和同伙比试比试高低,从中撷取乐趣。最为奇妙的是芦稷砍回来时,鲜嫩的芦稷身上有一层白霜一样的粉,你若在吃芦稷时稍不小心将手或者嘴划伤,不要紧,只要将芦稷身上的那层粉涂抹在伤口处,立马就能起到止血疗伤的奇效。

“到了,到了!”随着女儿的呼喊,汽车在村口的大桥下停了下来。女儿下车后一路跳跃着,我们在后面紧紧跟着。走进熟悉的村子,当年的往事历历在目。迎面走来的黄大爷、王老师,他们乐呵呵地跟我们打招呼,热情地邀我们去他们家坐坐。远远地,我们看见年迈的爸妈正在地里使劲地割着粗壮的芦稷,女儿扑向了老人和芦稷,爷爷在孙女的肩上放了一根,她像当年的我一样“嗬哟嗬哟”地扛上了什么宝贝。

大家齐动手,不一会儿,女儿便也抱起了芦稷嚼起来。她边吃边说:“奶奶,前几天我还看见好多人在街上买这个芦稷的呢!我不高兴买,知道奶奶种的更甜!”两位老人布满皱纹的脸听得笑开了花,乐呵呵地说道:“都歇了十几年不长它了,想不到今年长得这么好!今年特意长这个就是希望孙女多吃点,要是你觉得好吃,明年再多长些———可惜爷爷奶奶老了,牙齿不中用啰!”

就在我们收拾了些农产品准备回城的时候,屋前80多高龄的唐奶奶和屋后70多岁的张大爷像约好了似的,都拄着拐杖,各拎着一捆剁好的芦稷,有点难为情地说,请我们捎回同城而居的他们的儿孙们———唉,我们捎带的又岂止是一捆芦稷呢?

二〇一一年十二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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