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书吧

下书吧>淡淡思乡愁 > 02(第2页)

02(第2页)

尽管城市的丧葬仪式节约、简单,符合国家丧事从简的要求,但是和老家农村的丧葬礼仪比较起来,不仅缺乏文化内涵,人情味特别是对逝者的追思怀念的气氛也大打折扣,远不如老家农村那样郑重其事,那样高度重视,那样深情无比。

无奈之下,人们只有把对逝者的追思怀念,深深地埋藏在心底。

荡气回肠的哀乐与哭腔

毋庸置疑,老家农村的丧葬哀乐与哭腔,有着鲜明的地域特色。

关中的丧葬乐器包括鼓、锣、钹、镲、唢呐等,主要乐器是唢呐,丧葬哀乐的气氛主要靠唢呐营造提升。唢呐独特的音色、高亢的音调,再配上悲催的旋律,凄凉哀婉、如泣如诉,充分展示出孝子们悲痛欲绝、肝肠寸断的心理。如果把四杆、八杆唢呐放在一起吹奏,更具有营造气氛、摄人心魄的效果。加上鼓、锣、钹、镲等其他配器相配合,丧葬音乐更是大起大落,如泣如诉,古老凄美。这一显著特点,成为陕西关中丧葬文化与其他地区丧葬文化的主要区别。

我从小是听着老家农村的唢呐声长大的,在丧葬礼仪的不同阶段,唢呐的演奏风格各有不同。

老人刚刚“倒头”以后,悲怆高昂的唢呐声横空响起,震撼人心,悲凉哀婉的音调不仅仅是告诉人们家里老人殁了,也标志着主家的丧葬仪式正式启动。

入殓的时候,唢呐音调最为悲壮,气势宏大,痛彻心肺,令人泪眼蒙眬,潸然泪下。施礼献饭时,音乐舒缓有度,孝子孝女们随着音乐回想起老人生前的种种功德与好处。

起灵时,音调再一次达到高峰,悲怆凄凉,如泣如诉,表示老人将要永远离去。

送埋的路上,音乐又变得轻松悠扬,用来舒缓、调节孝子和亲朋好友连日来的悲伤情绪,以免过度悲痛发生意外。

与丧葬音乐相辅相成的,是丧葬礼仪中极具关中特色的哭丧文化。

在哭丧时,老家人一反平日里内敛、寡言、不善表达的常态,把老人去世以后儿女们痛彻心扉、伤心欲绝的心理展示和宣泄得淋漓尽致。

在老家农村,老人去世以后,一直有“男人出钱,女人出声”的说法。可见在老人去世后,丧葬礼仪中哭丧的主角是女人,那一种哭腔,凄凄婉婉,如泣如诉,哭声伴随丧葬始终,让人听了悲痛欲绝。

在老家农村,女人的哭腔最为响亮,声音先高后低,以一声“哎——娘(爹)啊——”起头,高音破空,悲从中来,之后便是长长的拖腔,且哭且诉,用只有自己清楚、外人通常听不明白的语言,断断续续、凄凄婉婉地哭诉不止。那一种凄凄婉婉、如泣如诉的哭腔里,既有对逝者的追忆,对亲人亡故的痛惜,也有对自己坎坷经历、人生不易的联想与哀叹,让人听了伤心欲绝,感动不已。

男人的哭腔则粗犷古朴,简单明了,通常是在扑倒灵前,磕头捣地的同时,“娘(爹)呀——”高声叫起,起音最重,一声喊尽,后边则是短促的啊啊声,尾音处常常断断续续、几断几连,口张眼闭、泪涎横流,悲痛欲绝。男人的哭腔中没有那么多的哭诉内容和长哭短叹、凄凄婉婉,却别有一番关中男人们粗犷质朴的豪情在里头。

关中农村对哭丧有讲究,如果哭者不放悲声、没有眼泪,或者哭声没有响彻天地,都会被视为不孝或者对去世老人没有感情。

老家农村的丧葬礼仪中,特别是对去世老人的悼念祭奠,本质上是一种孝悌、感恩和思念文化的具体表现。在看重金钱、漠视情感的当今社会,恰当运用好丧葬礼仪,对于促进社会稳定、融洽家庭成员及亲戚同事、街坊四邻的关系,具有一定的特殊意义和积极作用。

腊八

娃娃娃娃你别馋,过了腊八就是年。

——陕西关中民谣

再过两天就是农历腊八,我的脑海里时常浮现出老家农村过腊八的情景。

清晨五六点,屋外的天空还黑乎乎的,娘就早早地爬起来了,蹑手蹑脚地来到厨房,准备给一家人熬腊八粥。腊八的前一天,娘就翻箱倒柜地找豆子,黄豆、绿豆、四季豆,凑了一大碗,两天前又泡上了黄豆芽,昨天又让爹去青化街道买了二斤豆腐、二斤蒜苗和五斤胡萝卜,并提前泡好了豆子,准备在腊八这一天早晨熬上一锅腊八粥,让全家人美滋滋地吃一顿。

在陕西关中农村,庄户人有过腊八节、吃腊八粥的习俗。小时候听婆说:自打有了农耕生产,农村就有了过腊八节的习俗。“腊”是腊月和祭祀的意思,远在商周时期,纯朴善良的庄户人就有了连天地、神灵、祖先一起祭祀的习俗,人们把这种祭祀称为“合祭”,表达了古代人一种原始、朴实、善良的心理,意思是说:一年到头了,庄户人能够丰衣足食,应该感谢上苍、感谢神灵、感谢先祖,期盼来年有个好收成。于是,人们就在每年腊月初八这一天,家家户户煮上一锅腊八粥,借以祭祀上苍神灵和先祖。“吃了腊八粥,来年定丰收”,这便在关中农村形成了过腊八节、吃腊八粥的习俗。

“腊八家家煮粥多,大臣特派到雍和。圣慈亦是当今佛,进奉熬成第二锅。”到了清代,就连皇家都在关注民间用腊八粥祭祀神灵、先祖的事情,可见在腊八这一天吃腊八粥的习俗已经蔚然成风。

从节气上讲,腊八处在冬至和大寒之间,除去气候严寒,又是昼夜转换之际,一到冬天,昼短夜长,气候寒冷,庄户人开始“猫冬”。冬至一过,白天变长,夜晚变短,天气日渐趋暖,庄户人就知道该要忙地里的活儿了。唐代诗人杜甫也曾经留下“腊日常年暖尚遥,今年腊日冻全消。侵陵雪色还萱草,漏泄春光有柳条”的诗句,来描写腊八前后的气候变化。

在关中农村,庄户人对腊八粥的熬制非常讲究,粥用当地生产的黄灿灿的小米做原料,加上泡软的黄豆、绿豆、豇豆一起熬,咕嘟咕嘟煮半天,再把灶眼的火撤小,焖一会儿。家境好一点的家庭还把豆腐和胡萝卜切成碎块,把蒜苗切成碎段,用热油炝了,一起倒进腊八粥里,搅匀,配上关中农村特有的油泼辣子,蒜水拌胡萝卜丝、黄豆芽,便做成了一顿热腾腾、香喷喷、辣汪汪,令人口舌生津的腊八粥。

庄户人熬腊八粥有两个讲究:一是腊八粥要起早熬,老家农村有“腊八,天不明嚓下”的说法。在农村,腊八这一天早饭吃得比较早,通常赶在天刚刚亮透,就把热腾腾的腊八粥端到老人的炕头上,意味着家道殷实,刚刚睁开眼就有饭吃。二是腊八粥要多熬,熬上满满一大锅,当天吃一半,有意剩一半。此后的十多天不管吃啥饭,特别是吃面或者喝面浅汤,都要掺进去一些剩腊八粥熬着吃,意味着家境尚好,年年有余,家里剩饭多得吃不完。

小时候,老家农村其实很穷很穷,虽然粮食勉强够吃,但多数人家里并不富裕。庄户人之所以有这么多讲究,图的是个吉利,博的是个彩头,包含有庄户人对美好生活的一种质朴的期盼和追求。这一锅腊八粥要一直断断续续地吃到年跟前,纯粹是一种风俗习惯。

在我们家里,腊八还是一个特别的日子,我生在1950年农历腊八这一天,是个地地道道的“腊八娃”。每逢腊八这一天,娘就起得格外早,腊八粥熬得也格外上心,碎儿子的生日嘛,老娘心里头高兴,上心。

等到天刚刚亮透,娘的腊八粥就熬好了,油泼辣子泼好了,黄豆芽菜也拌好了,大哥跟着爹抓紧时间打扫院子,我帮娘端几碗腊八粥去逐个敬灶王爷、财神爷、土地爷、先祖。然后一家人聚在爹和娘的炕上,美美吃上一顿腊八粥。

每一年娘的腊八粥都熬得特别好,腊八粥里加进了黄豆、绿豆、豇豆,还有用油燣的豆腐块、胡萝卜块和蒜苗段,再配上油泼辣子,油炝蒜水拌胡萝卜丝、黄豆芽菜,做成了一顿黄澄澄、热腾腾、香喷喷、辣汪汪的腊八粥,让人眼前一亮,胃口大开。尤其是寒冬腊月,天寒地冻,一家人坐在热乎乎的土炕上,吃顿清香可口的腊八粥,更是个个喜笑颜开,其乐融融。

“三儿,今天你过生日,多吃点。”爹叮咛我。娘知道我平时爱吃油泼辣子调和汤,给我的碗里舀了满满一勺调和汤,特意加上点油泼辣子,还不停地往我的碗里加凉拌胡萝卜丝、芽菜,一边夹菜一边说:“今天是我碎娃生日,一定要多吃点。”

娘每年的腊八粥都熬得很上心,稠稠的、黏黏的,黄澄澄、热腾腾,再配上五颜六色的豆子、豆腐、下锅菜,既好看,又好吃,仅仅瞟上那么一眼,就立刻口舌生津,胃口大开。在爹娘面前,我也没有了矜持,端起大老碗狼吞虎咽地一连吃了两碗,仍然意犹未尽。

到了中午,借着给我过生日,娘给全家人做了一顿辣汪汪的臊子面吃,年年如此,从不间断。

时光如梭,在爹和娘的关爱中,我一天天地长大了。到了十八岁那一年,娘的羽翼下已经藏不下我,我应征入伍,离开爹娘,成为一名光荣的人民解放军战士。当兵到了青海,每逢腊八,汽车兵常年在青藏线上执勤,居无定所,很难吃到一顿清香可口的腊八粥,这时候我就会想起在老家农村时娘熬的黄澄澄、香喷喷、辣汪汪的腊八粥。

20世纪70年代末,我从青藏线基层部队调到总后勤部机关以后,也是天南海北地到处跑。每逢腊八,部队机关食堂也熬腊八粥,只是部队熬腊八粥大多用大米,放进去的东西太杂,什么黄豆、花生、红枣、桂圆,有点串味儿,完全不是老家娘用小米熬的腊八粥那种黄澄澄的颜色,也没有清香可口的味道。

已完结热门小说推荐

最新标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