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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第2页)

那时候,多数人家的饭菜清汤寡水,上顿下顿玉米糁子、高粱面搅团、黑面糊汤、粗粮粑粑。每次吃完饭,一个碗底要舔两遍,只怕把汤汤水水给浪费了。如果赶上年景不好,荠荠菜、灰条子、刺芽、苜蓿、榆钱、洋槐花,只要是吃到肚子里能顶饿的东西,都采回来吃。记得1960年那一次关中农村干旱成灾,收成不好,黑面馍馍、玉米面粑粑只有干重活的大人才能吃到,娃娃们通常是两个人每天匀一个。一年到头,一家人很难吃上一顿肉,白面馍馍、臊子面、油面包子,更是逢年过节和家里待客时才能吃上的稀罕物。大人娃娃穿的衣服都是自己家织的粗布布衫、粗布袄袄,老大穿了老二穿。

唯独到了过年这几天,娃娃们才能穿上干净体面的衣服,敞开肚皮美美地吃上几顿臊子面,还有油面包子、白面馍馍。大年三十晚上,大人还能给娃娃们少则两毛、多则五毛的“压岁钱”。钱不多,拿在手里却是一抖就哗哗响的新票子。你说哪个娃娃能不高兴、能不喜欢过年?

这可是一年中他们最快乐、最幸福,能穿上新衣服、能吃饱肚子的幸福时光。

在关中农村,过年也是一年当中最花钱的时候。临过年了,生产队里要杀猪宰羊、做豆腐、下粉条,分给各家各户做年货,不是白给,要从每个家庭的分值里扣。过年前,家家户户要贴对联、贴门神、买鞭炮,请土地爷、财神爷、井神爷、仓神爷,请先人,买油买菜买盐买糖。多数人家里洋布衣服买不起,总得给男娃娃添顶新帽子,给女娃娃买个新头巾或者新袜子,给上了年纪的老人添件新衣服,这个钱庄户人觉得应该花。还有给已经去世的老人上坟,祭祀先人牌位,要买香、买表纸、买蜡烛。过年后要走亲戚,还得准备几份礼。正月十五要给外孙、外孙女和先人坟上买灯笼……真是事无巨细,花钱如流水。

人穷志短,马瘦毛长,大人们就多多少少有点怕过年,家境贫寒的家庭,过年就像一道“坎”。一年辛辛苦苦积攒下的那点钱,过个年就折腾得差不多了。即便如此,为了让老人、娃娃们高兴,大人们还是咬紧牙关,大大方方、理直气壮地去花这个钱。人这一辈子,辛辛苦苦为什么?不就是为了让一家人高兴嘛!

上了年纪的老年人,喜静不喜闹。可赶上过年,长幼有序,农村规程多、说道多。特别是大年三十晚上,一个门族的晚辈们要给长辈拜年,家家户户都得走,爷和婆那里更得去。晚上天刚刚擦黑,门族里的晚辈们就会端上一盘凉拌猪头肉、一只酒壶、一只酒盅、两双筷子,一家一户挨着走,给一个个门族的长辈们敬酒、夹肉、说拜年话。门户旺的家族,年轻人进进出出的,会一直折腾到半夜。好不容易家里清静了,躺下了,合上眼,鸡叫头遍了,一些性子急的年轻人又早早地爬起来,噼里啪啦地放上了鞭炮。

一家放炮,家家呼应,虽然说农村人放鞭炮没有城里人那么密集,那么率性,那么随心所欲,只是稀稀拉拉的鞭炮声,会断断续续一直持续到天亮。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在农村,爆竹声是辞旧迎新的标志,是恭贺新春的情感流露,上了年纪的老年人就是心里再泼烦,又能说得了什么?

特别是我们刘家村的人心齐,心气高,集体和团队意识强。大年初一上午,喜欢锣鼓的人开始在城门口敲锣打鼓,祝福新春,咚咚!咚咚锵!咚咚咚咚!锵咚锵!密集的鼓点和敲锣声会响彻整个村庄,一拨人刚刚敲完,另一拨人上去继续敲,惹得村子里的大人娃娃们叽叽喳喳地围在一边,评头论足。不喜欢敲锣打鼓的娃娃们,相互招呼着到村子荡秋千、踢毽子。上午10点,有年、进生、邦劳又带领大伙给军烈属、孤寡老人拜年,给长寿老人拜寿。

到了下午,村子里的“自乐班”开始唱折子戏,炳周叔把暴鼓一敲,三录哥把锣一打,进生把扇子一扇,宗成叔和同学哥、同生哥把板胡、二胡拉起来,九九爸、二爹、商有哥、甲录哥、天赐哥把秦腔吼起来,满村子的男女老少纷纷走出家门,自发地围在“自乐班”周围,一个个喜气洋洋、笑逐颜开、心安理得、悠闲自得地听秦腔。从早到晚,村子里就没有清静下来的时候。

大年初二以后,家家要待客,亲朋好友、街坊四邻来来往往好几天。待完客又走亲戚,大人娃娃们进进出出、叽叽喳喳,根本就没有消停的时候。几天下来,上了年纪的老汉老婆就多多少少有点泼烦。

泼烦归泼烦,新年伊始,大地回春。老年人既添喜又添寿,看到大人娃娃们一个个新衣新裤、兴高采烈,心里头还是觉着喜不自禁,高兴乐和啊!

走亲戚

过新年穿新衣,提上礼当走亲戚。

——陕西关中民谣

今天是大年初二,天刚蒙蒙亮,娘早早地就叫醒了我。我赶紧穿好新衣服,提上礼当,跟着娘匆匆忙忙上路了,准备到黄堆村外爷外婆家走亲戚。

按照关中农村的习俗,大年初一一过,就是农村各家各户待客和走亲戚的日子。我家待客定在大年初三,爹和娘商量着,初三前后把该走的亲戚都走了。

农村人实诚,重感情。一年到头过着“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耕生活,虽然生活清贫,可是每逢夏粮、秋粮收割完毕,特别是过年那几天,爹和娘的兄弟姐妹之间,都要相互串门子、走亲戚。大家聚在一起,说收成,话吃喝,拉家常,说拜年话、体己话,联络感情。尤其是过年了,这个客必须待,亲戚必须走。

对于庄户人来说,过个年其实很累很累,如果赶上爹和娘的兄弟姐妹多,走亲戚就多多少少是个负担。农民自有农民的智慧,过年了,一个亲戚家去一个人,不管大人还是娃娃,人到了,礼到了,情就到了,大家都能理解,不在乎去的是大人还是娃娃。当然,看长辈,必须由大人带着娃娃亲自去。

我家亲戚少,两个姑姑在旧社会遭年馑卖到了长安、武功,基本没了来往。小姨还没有出嫁,所以每年走亲戚就两家,爹带着大哥去齐村看舅爷,就是爹的舅舅,娘领着我去黄堆村看外爷外婆。

外爷外婆家在北乡,比较远,有十里路。从我们村子出发,一路向北走,走一里路到齐家村,再走二里路到齐镇,再走二里路到云塘村,再走二里路到下雾子村,再走一里路到上雾子村,再走二里路才到黄堆村。

到了黄堆村一抬头,西观山变近了,变大了,巍峨耸立,清晰可见。其实,黄堆村就在西观山的山脚。那一带土地贫瘠,常年干旱,同样的年景,粮食收成和平时吃喝都赶不上我们南乡,这也是北乡人想方设法要把女娃娃往南乡嫁的原因之一。

娘是我们村最后一拨老派妇女,小脚,走路慢,去黄堆村路又远,每一次去外爷外婆家,都得早起、早走。天寒地冻,寒风凛冽,清晨的夜色尚未完全散尽。路上已经能够偶尔看到南来北往走亲戚的人,个个忙着赶路,来去匆匆。有些骑自行车的人把车铃摇得丁零当啷响,既有几分炫耀,也有几分提醒。

在那个年代,自行车在农村还是稀罕物。

从我们家到黄堆村,一路都是慢上坡,刚开始走路没多少感觉,走着走着就气喘吁吁。小娃娃走路快,一路走、一路玩,走一段、跑一段,走远了,我就坐在路边的塄坎上等等娘。走了近两个小时,我们终于到了黄堆村。

黄堆村是个大庄子,分为堡子、前街和北堡子三个村子,外爷外婆家在堡子,从城门口进去,一直向东走,最东边左侧第二家就是。

外爷外婆家里住着三家人,都是本家人,娘全熟。一进头门,门口这家人正吃早饭,彼此间就客客气气地打上了招呼。我不说话,闷头朝里走。里头是个大院子,三间上房,东西两边是偏厦,住着两家人,外爷外婆家在东边。

正在念中学的舅舅和小姨耳朵灵,听见了娘和门口邻居的说话声,一路小跑地迎了上来,问候一声:“姐来了,这么快!”接住礼品,就陪娘朝里走。我叫了声“舅舅!小姨!”便悄悄地跟在后头,不再言传。

外爷也听见了动静,走出房间门,娘赶紧招呼我叫外爷,我叫了一声:“外爷!”外爷“哎!”了一声,赶紧让我和娘进屋、上炕,暖暖腿、暖暖脚。

按照娘事先交代,上了炕,我跪在炕上,先给坐在炕角的外婆磕了个头,说了声:“外婆过年好!”转过身,又给刚刚上炕的外爷磕个头,说:“外爷过年好!”外爷外婆高兴得合不拢嘴,满面笑容地说:“天气冷,看把娃娃冻的,赶紧把腿和脚放进被子里。”我把腿和脚放进被子里,炕真热!一股暖意渐渐传遍全身。

娘上炕后,开始和外爷外婆说话,拉家常,说过年话。

说了一会儿话,外婆娘家的两个亲戚也到了。外婆把娘家亲戚让上炕,说了会儿话,就和小姨去做早饭,娘也赶忙跟过去给外婆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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