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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石头记(第2页)

和玉子道长相识,让司马宁大开眼界。司马宁喜欢和道长一起在峡谷里漫游,喜欢在道观里听道长讲华山的风霜雨雪,玉子道长也喜欢上了这个相貌堂堂、声如洪钟的年轻人——他酷爱大自然,醉心奇石根艺,对大自然有种与生俱来的亲近感和领悟力。玉子道长常常带他攀登华山峰峦,回来晚了就在玉关院通宵聊天,有时把炕让给司马宁睡,自己打坐到天亮。一碗斋面分着吃,并给司马宁看他自己珍藏的国内书画大家来华山写生的画作……那几年的日子里,与玉子道长交往留下了许多美好的记忆。峡谷深处,回心石旁,莲花洞里,处处留下了他们的足迹。每每行走在小路、石径上,清爽幽静,风穿林间,松涛涌动。玉子道长矫健如猿,步履轻捷,司马宁紧随其后,领略大自然的神奇魅力,只觉心旷神怡,超然物外,对人生有了新的感悟和追求,受伤的心灵渐渐平复。

1985年夏末的一天,司马宁听说玉子道长要离开华山了,连忙从秦西赶回华山看望玉子道长。此时的司马宁已经成为铁路局机关干部,人虽离开华山了,但对奇石和根艺的热爱越发炽烈。与玉子道长分别后的几年里,司马宁如饥似渴地学习传统文化和文学美学知识,逐渐对艺术创作有了独特的见解,创作的奇石、根艺作品多次在秦西乃至全国参展获奖。

玉子道长对司马宁的成长非常高兴,二人在道观里聊到夜幕降临犹未尽兴,便索性趁着月色一路攀行到千尺幢,盘坐于悬空的花岗岩上,静静观赏华山夜景。

清风徐来,皓月当空。玉子道长往身后一指:“看看那是什么?”司马宁回过头一看,峭壁上,巴掌大一片夹在石缝里的土壤中竟生长着一丛苍翠葳蕤的兰草!月色中,近在咫尺的兰草显得神韵十足。

“兰为王者香,芬馥清风里。”玉子道长兀自吟道,“看到了吗?生在如此绝境,它不抱怨、不自弃,依然蓬勃地生长,依然把最美丽的花朵奉献给山谷。”

司马宁凝神注视着生机盎然的兰草,深深地吸着兰草清新脱俗的清香,久久无言。

翌日,玉子道长拿出几幅新画的《兰草图》赠予司马宁,说道:“我要离开华山了。你已长成,能读懂兰草了,这几幅《兰草图》是专门为你画的。我看你在艺术追求上志向不凡且颇有天分,所以在我离开时想给你说几句话——我绘兰草,你寻奇石,其艺术内涵是相通的,都讲一个道法自然。这些美物都是上天所赐,就像这兰花一样,你要好好待它们。”

几年后,司马宁才知玉子道长离开华山是赴任中国道教学院院长,他绘的《兰草图》已是千金难求的墨宝……听罢司马宁与玉子道长、与石头结缘的故事,高亦健心潮起伏,不由得慨叹:“那个沉重而苦闷的时代为你积累了人生的财富,这是你的幸运,你在人生刚起步时就遇到了一位智者,在你心中埋下了亲近大自然的种子。”

“是啊,玉子道长开启了我新的人生。”

“那你在铁路干得好好的,怎么会辞职呢?”

“辞职是90年代的事,80年代我因创作收藏根雕、奇石成为一名所谓的艺术家,出了些风头,在单位也被提拔任用。但随着我进山的次数越来越多,对秦岭对石头的情感日渐深厚,一个更大的世界吸引了我。随着收藏的石头不断增加,我在城郊租了个大棚存放。我觉得自己在单位干不下去了,开始琢磨辞职下海自谋生路。”

“那时下海成为风潮,下海的人多。可你怎么会走上办教育这条路,建起这么一所环境优美的学校,也让你的奇石有了家园?你要是做其他任何一行都不可能有这么好的环境。”

“是啊,当时我收藏的石头存放在远郊农村,几乎每个周末我都要往那儿跑,和村民都混熟了。听他们讲起村民外出打工,土地流转,大量村民在城郊安居,孩子上学就成问题了;还有很多外地打工者住在郊区,去城里学校太远太贵。我就想,办个学校,把我的奇石摆在校园,孩子们在这样的环境里读书,他们还能保持与山水、泥土的亲密接触。我租下一块以前信箱厂的基地,厂房稍加修整就是教室,学校很快就办起来了。”

“教育是个特殊的行业,再说租赁场地、聘请老师哪个还不得一大笔费用?你哪有这么多钱?”

司马宁笑道:“是的,我平时有点积蓄都花在石头上了,当时全部家当也没几个钱。但是,正好那时国家统战部门在张罗给我父亲落实政策,我父亲在解放战争时期给党中央资助和筹借了一大笔资金,上级相关部门说要给我父亲偿还一部分钱。但市里经办人员一再解释市里经费不足,眼下只能拿出很少一部分,问我能不能以其他形式做一些补偿。我说可以,我想办一所学校,省市若能给予支持就好。很快,省上发文以‘宋庆龄教育基金会’的名义审批了办校和用地手续,当年秋季,在久安县城边的学校就开张了!

后来,随着村民们渐渐集中到城中村,我又把学校迁到市里,在这儿也已二十年啦。学校不算大,二百多个住校生,多以打工族、外来者、郊县乡村村民这些群体的子女为主,收费低廉,不挣钱。但是,在这样一个花园般的学校里,和孩子们在一起,和石头在一起,一边赏石一边听着读书声,你说还有比这更美的享受吗?”

“是啊,从这个角度讲,你可以说是赏石界最富有的人啦!”

有点意外,有点突然。本是一次简单的应付性采访,翌日二版发个消息了事,高亦健却没想到昼夜不停地写了一个礼拜,创作了一篇中篇报告文学,这篇报告文学在《时代报告》杂志发表后,让中国赏石界知道了他们不曾留意过的秦岭石。高亦健与司马宁亦成为莫逆之交,还因石头结识了方逸群和吴唯。这二人也喜欢石头,喜欢校园的树木花草,喜欢南山里的山岭沟壑。

方逸群是美院雕塑系主任、教授,中等个儿,国字形脸庞,像是被米开朗基罗大师用刀斧劈过似的,棱角、线条特别分明。抬头纹两端上翘,带有喜庆的乐天派味道;有点外鼓的金鱼眼特别有神,秦人的显著特征全有了,就是一张嘴满口四环素牙。也是,一天两包烟熏着,能不黄吗?在省美术界,方逸群是名列前十的雕塑艺术家,市里有好几处地标性雕塑作品都出自他手。一个系主任、教授,整天嘴上叼着烟,快人快语,啥词儿都敢用秦味普通话往外蹦,流露出真性情,也散发着一股匪气。司马校长夸他“三不倒”:一天两包中华烟不倒,白酒一斤不倒,外面常有彩旗飘而家里红旗不倒。方逸群大笑:“司马校长胡说哩,烟酒不倒是真,哪来那么多彩旗飘,偶尔为之,偶尔为之。”说到最后秦西话变成普通话,越发搞笑。司马宁说:“你怕啥?高作家是咱们兄弟,又不会给你登报上去。”

与方逸群个性相反,市办秘书吴唯是个温文尔雅的秀美男子,四十出头,正是男儿好时光,一身的文艺范儿,几次在晚报副刊上与高亦健同版发表散文,二人可以说早已神交。迎接专家组召开秦岭石研讨会,吴唯是代表市政府“大秦岭文化研究中心”来参加的,是官方代表。这个吴唯呀,清华毕业,言谈举止皆中规中矩,四季都是名牌西装,每天新换的白衬衫板板正正,彰显出不俗的生活品位,也让人能判断出一定是家有贤妻。第一次在学校见面时高亦健心中暗笑——这不活脱脱一个琼瑶笔下的费云帆、何书桓之类的情场公子嘛,文笔又那么秀气,怎么会是个驰骋官场正得意的后备领导型人物呢?

会场相逢时,吴唯特意走到高亦健身边,作为文友重新认识了一回,说他十分钦慕高亦健老辣洒脱的文风,早有结交之意,没想到这一回因石头让他们遇见了。更没想到的是,后来又成为一起在司马宁学校赏石一起上南山游玩无话不谈的知己。

相识之后,这三人几乎每周都要去学校,或是泡一杯茶畅聊一番,或是赏石写石,或是进山休闲,度过了许多愉快的时光。司马宁的生活轨迹常常是一箪食、一瓢饮,在山中、在校园,觅石赏石,笑声不断,这种人生状态强烈地吸引着高亦健、方逸群和吴唯,这也是他们向往已久的境界。

高亦健写的赏石文章在观赏石协会公众号发表,在微信上传播,引起了人们对秦岭石的关注。以前知道秦岭石的人很少,因为一说到奇石,圈里人津津乐道的往往是太湖石、灵壁石、昆石、英石、寿山石这些从古到今大众认同的名石,从没有人说起过秦岭石。作为一个特立独行的奇石收藏家,司马宁不像其他名家以收藏量、交易量以及财力闻名石界,而是以专注收藏、研究历史文化底蕴深厚的秦岭石独树一帜。他收藏的石头都是自己早年从秦岭山谷里寻觅来的,几十年来,积累了一千多件观赏石,一直默默藏于校园里,直到近几年参加了几次大规模石展才惊艳了石界。

人们注意到,司马宁不仅仅是一位奇石收藏家,更是一位古老赏石文化的发掘者、研究者。司马宁把他的藏石命名为“秦岭石”,一生专注收藏、研究“秦岭石”,把这个被遗忘得几乎断代的石种唤醒,把大秦岭赏石文化传承下去。司马宁在论文里说:“‘秦岭石’在远古时期就是被人们作为纪念物、吉祥物佩戴的观赏石,在周秦汉唐盛世,‘秦岭石’更是赏石文化的主流核心。大量实物和研究结果证明,‘秦岭石’是中华民族赏石文化的鼻祖,中华民族最早的观赏石就是‘秦岭石’。早在六千五百年前的新石器时代,西安半坡先民就以‘秦岭石’作为玩赏及佩戴的饰物,从而开创了观赏石文化的先河。而西周、春秋战国时期出土的大量石器、玉器,现存于故宫的国宝——石鼓,还有秦代的中华第一印以及汉建章宫的巨型天然石鲸,霍去病陵前的天然石虎、石蟾等,无一不是‘秦岭石’珍品,‘秦岭石’是中华赏石文化的根源……”

“知道为什么秦岭有这么多精美绝伦的观赏石吗?”说起秦岭观赏石,司马宁如数家珍:“秦岭造山带是国内少有的构造复杂、岩类齐全、变形变质作用叠加、热液活动和蚀变作用期次多、强度大,岩石结构、形态、色彩变化多端的地区。经历了六期大地构造演化阶段,经变形变质和热液作用所形成的各类火山岩,被改造成质地坚硬细腻的变质岩而定格。尤其是秦岭北麓,由山岭、沟峪、洞窟、溪流、潭瀑构成,地质地貌多样,生态环境优越。分布在秦岭的七十二峪和秦岭腹地,既是秦岭观赏石的加工流水线,又是传输带,一块块精美绝伦的秦岭奇石在这一条条流水线上经一道道工序,然后传输向山冈、峡谷。”

司马宁说:“赏石家只有在了解了一块奇石数亿年的形成史,了解了奇石的地质活动背景后才能够领会观赏石的艺术生命。每当我寻觅到一块秦岭彩玉或蓝田玉、黄蜡石等精美的观赏石时,总是要久久地凝视着这些奇石,想象着这些大自然精灵诞生的过程,深深为之陶醉。和秦岭石日日相伴,对它的理解越来越深。它们是历经沧海桑田的锻造、漫长岁月的淘洗才形成的纯天然珍品,是大自然鬼斧神工的杰作,其中蕴含的天地灵气、日月精华,凝聚的奥妙神奇,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和它们相对时,似乎能听到天籁般的风声、泉声、鸟语声,能听到远古的呼唤,一种会心的相知、一种共鸣的快感油然而生。这种共鸣是如此美妙和谐,满腹感慨,无以名状。”

高亦健在报告文学中是这样描述“秦岭石”的:“它们或在火山爆发中横空出世,或在沉积岩的沉降、分裂中剥离,抑或从变质岩石上脱落而下,这是前奏。接下来,它可能落入谷底,也许被埋在泥沙深处,等数万年之后沧桑巨变时再次被抛出地面,此时,一块奇石的生命过程才正式开始。

“在峭壁之上,在河流之中,在泥沙之下,天工或以滴水穿石的匠心,或以蚕食蚁啃的耐力,用数百万年时间一点一点改造它的形体,溶蚀出斑、纹、线、点。此间还要恰好有外部的各种元素侵入,给奇石的躯体里注入异样的成分,让它发生裂变,才能一步步向奇石接近。

“接下来还要取决于它所处的环境,酸或碱的浓度将确定它的质地,低温溶蚀、水冲,打造出‘沟、裂、洞、窍’,大的深不可测,小的如蜂房鸽舍,奇异的画面或形体渐渐形成。然后呢,大自然对它进行无休止的打磨、碰撞、水冲、蚀变,风霜雨雪及飞舞的沙砾,把奇石的体表摩擦得光润圆滑,再一步步玉化或硅化,直到全身光洁细润或晶莹剔透,并神奇地产生蜡状釉彩;而各种矿物元素渗蚀得恰如其分,巧妙地营造出斑斓的色彩。

“历经亿万年的工期,‘质、色、形、纹、韵’终于齐全,一块秦岭观赏石就是这样诞生的。它卓尔不群,雄浑厚朴,色彩绚烂,质地苍润,纹理精彩幻变,筋脉铿锵有力,以饱满的精神张力在崖畔上或峡谷里默默地等待,等待一个赏石艺术家,等待一个懂它的人出现。你来与不来,它都在那儿等着,千年万年地等着,直到一个石痴来到它面前……”

司马宁捧着油墨飘香的《时代报告》杂志时,感慨地说:“高作家啊高作家,如果说三十年前秦岭石在秦岭峡谷里等来了一个叫司马宁的石痴,今天,走出秦岭的奇石在校园里等来了你这个知音!”

高亦健笑道:“不,是等来了又一个石痴。”

同样在翻阅杂志的方逸群对吴唯说:“看看人家两个知音一唱一和的,剩下咱们俩就是一对白痴。”

吴唯摇头道:“方教授的雕塑是‘秦岭石’的再生,更是‘秦岭石’的知音了,我看啊,校园里只有我一个白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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