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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茶魁犯病(第1页)

河街两侧的店铺随岁月流逝产生了新的格局。原来的香满园酒楼被福满楼老板接手后,如今改成了满庭香。春风楼妓院被汉中来的鸨母接手,改成了天香楼。

天香楼经营有方,鸨母除了从汉中买人外,还与安康、白河、城口各地的妓院联手,年年彼此交换一批新人,轮流到各地接客。随着一批批新人的更替,这生意说红火便红火起来。

紫阳出美女,据说是紫阳城背后滚龙池的水滋润女人,女人若每天用滚龙池的水净身洗面,不仅益身润肤,而且还能使身上散出一种特好闻的醇香来。天香楼里的女子,不仅体香,而且受过严格的训练,能歌善舞,晓笛知琴。因而,她们的身价,也就与一般的妓女不同。自有风流的公子官宦、富贾客商,不分日夜地到这儿来游转厮混,流连忘返,为博得美人青睐,甚至不惜一掷千金。

金香媚是天香楼里的姑娘,汉江上下的名妓。有关金香媚的身世,众说纷纭,有的说她是汉江边白河的女子,有的说是来自汉江下游的逃难女子。据说,金香媚是她的艺名,她姓褒,名不详。后来金香媚被赎身的时候,说了实话,她是汉中褒姒故里的褒河女子。

金香媚生性聪慧,记性又好。那些女训女诫、食谱茶经之类,当真熟读了不少。淡淡地描出的眉毛,相得益彰地衬托出她那双迷人的大眼睛。

熟悉金香媚姑娘的客人都知道,香媚特精,满肚子的鬼点子。她喜欢穿着一袭桃红色的薄绸女衣,紫色衬里,下面是八幅白地紫花绲边湘裙。

赖四家里养着两位太太,可他还是要往天香楼里钻,并不是他的身体有多么壮,一来贪吃野食是他的老毛病,二来天香楼的香媚姑娘令他魂牵梦萦。

香媚姑娘水灵,滋润面嫩,却很有个性。赖四钱多,自以为财大气粗,可遇上香媚姑娘不高兴时,你钱再多,也不让你近身。赖四猫急猴跳,但急也白搭!他只得时不时地向香媚姑娘来点感情投资,时间一长,香媚姑娘还真的降伏了赖四。赖四走出天香楼,回头一看,香媚姑娘正站在楼上,倚着横栏朝着他挑逗媚笑着呢。香媚姑娘微笑时,眼角带媚,两腮如贴了莲花瓣,一笑露出娇,特别是嘴角边的两个浅浅的梨窝,让人看着很舒服。

赶早集的生意人已挤满了河街。赖四来到包子铺要了一屉小笼包子、一罐土鸡汤,吃毕,立即精神了许多。吃小笼包子、喝罐罐鸡汤,绝不是赖四一个人的爱好,紫阳人大都喜欢喝着鸡汤吃包子。小笼包子以纯瘦肉和鸡汤拌馅,用烫面包皮,垫香草干蒸而成,皮薄馅大,油而不腻。罐罐鸡因用笔筒形瓦罐盛鸡蒸制而得名。制作时将土鸡块配入水发墨鱼、芸豆、莲米、三七、天麻、沙参以及姜块、白胡椒、葱段等香料装入罐内,上笼先用大火蒸成七成熟,然后用文火在蒸笼内煨一夜。肉嫩、汤清、味鲜,那种独特的鸡汤和包子的肉香味能在口腔里久久回荡,三日不绝。

赖四走出包子铺,打了个饱嗝,整了整衣领,穿过熙熙攘攘的人流,朝福源烟馆走去。

每年立春,紫阳人要举行三天的迎春、打春、送春接福活动。当日,由县官带领全城百姓去汉江河滩迎接“春官老爷”。扮春官者,多为本地五六十岁有名望的士绅。“春官老爷”头戴没有“顶子”的清朝官帽,身着长袍短褂,脚穿凉鞋,手捧木雕春牛,等候在河滩。迎春队伍到后,县官先祭拜天地,再将“春官老爷”让进自己的大轿,自己则坐小轿,列队游街。队列依次是:扫街婆(摇旦)、驱邪汉、衙役、香童、四人抬的“春牛”、“春官老爷”、县府官员、民众。人人都穿着新衣,手执纸扎的迎春花。队伍所到之处,家家燃放鞭炮,门贴“迎春接福”条幅。游遍全城后,再到东郊文昌宫一亩义地里举行耕地仪式。县官先拜天地,然后扶着事先准备的犁头,犁三下后,再由农夫接过犁头继续耕地,县官和“春官老爷”跟在后面绕地一圈,方才结束。第二天是“打春”。原班人马又集中在文昌宫,县官先到香案前叩拜天地,用小树枝将纸牛打烂;接着,再到城外游一次街。这次游行,县官乘坐大轿,“春官老爷”则改乘小轿,且反穿皮袄,意在提醒人们防“倒春寒”。游街完毕,仍将所用器物送回文昌宫。第三天是“送春”。众人仍到文昌宫,陪县官再次祭拜天地后,在锣鼓、鞭炮、唢呐声中将“春官老爷”送出文昌宫,表示返回人间,整个活动才算结束。“春官老爷”回家以后,立即拿出由县府事先印制的有四季节令和春牛图的“春牛帖子”。“春官老爷”以每张二到三文钱的价格分售各家各户。送帖人怀抱一只木雕春牛,每到一家,先诵顺口溜:“春官进门来,四季广招财。老者得福寿,少者得安怀……”

这天,所有人家都要买张“春牛帖子”挂在家中,祈求春牛和春神保佑自家。

一大清早,河街和码头上,就响起了“春牛帖子——春牛帖子——”

的吆喝声。挑着担子的小贩,沿河街和码头一路叫卖。古月月掏了一块银圆,让茶魁去买春牛帖子。茶魁很高兴,开心地走出院子,到了河街,一路玩到了上渡口。茶魁特地挑选了几张套印彩色、光鲜惹眼的春牛帖子。这让他的心情很好。他还用余下的钱买了一根洋糖饺子,一边嚼一边踏着河街的青石板往回走。

嚼着洋糖饺子的茶魁与出来买春牛帖子的赖四碰上了面。走过身的赖四突然扭头看着茶魁的背影,自言自语道:“这不是郑家的茶魁嘛,小杂种长这么高了。”这声音很快被茶魁捕捉到了,他清清楚楚地辨识出了身后传来的嘲骂声,也立马扭头,狠狠地瞪着对方。赖四首先心不甘地挑衅起来:“小杂种,你想咋?”茶魁也毫不示弱地回敬道:“呸!十个麻子九个怪,一个不死是祸害!”赖四转身挡住了茶魁骂道:“你个野种,敢叫板四爷。”茶魁毫不示弱地回骂道:“你才野种呢,我给我娘说。”赖四嘲笑道:“你娘?哪个是你娘?你娘早死啦,你还有娘?”茶魁气得一脸通红,对赖四骂道:“放屁,你娘才死了呢。”赖四说:“不信,你回去问问。谁不晓得你娘是偷人羞死的,晓得不?”

显然茶魁听不明白啥是“偷人”,但从赖四的眼神和口气里知道他在讥嘲自己。那年茶魁正好十岁,有些疑惑开始在他心里缓慢滋长,但碍于郑家严谨的规矩,这疑惑在一段时间里成了难以言说的好奇,变成了他精神上难以释怀的压力和负担,扰乱了他的思想,也扰乱了他湖水般平静淡泊的生活。

岁月的洗礼,让天汉茶庄更显苍古神秘。年青一代的伙计甚至街坊四邻,谁也不晓得郑家茶庄里曾经发生的事。茶魁、艾草和苦茶三人偶尔在尘封多年的西院排屋里捉迷藏,那是茶魁父母生前居住的地方。屋内光线很暗,一抹光透过窗棂照进屋内,变作紫蓝的光柱,射在北墙上,有浮尘在光线中飞扬,跌宕沉落,飘飘忽忽,变幻莫测。房内气味浑浊,潮湿黏稠……好一会,茶魁的眼睛才适应了房内的昏暗,他看见高大粗笨的黑漆箱柜上方挂着郑乾文和采青的遗像,遗像装在框子里,已经发黄,像上年轻的两个人正幽幽地看着他。茶魁从未见过二人,死亡的概念对他来说是虚幻的。

茶魁看着采青的遗像,突然问道:“她是谁?好漂亮的美人!”艾草说:“是花姐姐,美人呢!”苦茶对茶魁补充道:“听说,是你的娘哩!”

“娘?她是我的娘?”茶魁自语道,让他再次想起了赖四骂自己的话,除了奶娘,他是不是还有个娘呢?晚上睡觉的时候,他问古月月:“娘,我是你生的吗?我爹呢?”

“你不是娘生的是谁生的?你爹在你出生的那年让大水冲走了。”古月月回头看了一眼茶魁,显得十分平静。茶魁依然疑惑地看着她,继续问道:“那咋让我叫你奶娘呢?”古月月一怔,生气地说:“有奶便是娘,奶娘就是娘!”茶魁见奶娘很生气,就没再吭声。

立春过后的河街山巷给人一种朦胧的神秘感。在江面盘旋着的浓雾,一团一团弥漫升起,将河街袅绕得如梦如幻,再一层一层将一坡的石阶石巷笼罩得严实。城里城外赶集的,穿行于迷宫一般的河街石巷,坐滑竿的、抬轿子的,还有不少人背着背篼、挑着挑子,在狭窄的巷道里挨着、挤着。郑老爷走在前头,腰板挺直,脚下生风,身上凝聚着商人的精明和当家人的自信。跟在身后的茶魁被人流挤得东倒西歪,但他机灵,像鱼一样在人群里灵活地穿梭,一路小跑。茶魁自打懂事起,就一直觉得祖父在他心中充满了神秘。

晨曦从天空中斜照下来,将临江而立的泗王庙檐角染成了曙红。阳光在穿透晨雾的同时,也无孔不入地顺着木格窗钻进了天汉茶庄。

郑老爷带着晨练后的茶魁踏着晨曦走进了天汉茶庄阴暗的书房,透过书房顶的两块玻璃瓦射下的光柱,打量着室内的一切。这是一间古色古香的屋子,倚墙而立的枣木百宝格上,稀疏地摆放着一些陶瓷古玩,高矮参差,古朴玲珑,都擦得光滑明亮。郑老爷取出一本线装手抄本说:“你从现在起,要读这本《郑茶遗要》,它是茶庄的魂,也是茶庄的根哩!”茶魁糊里糊涂地点点头。老爷问:“你真的懂啦?”茶魁又摇了摇头。其实,他真不明白这茶庄的魂和根咋会在这本书里。

正月十五,阳光晴和明媚。吃过晚饭,郑老爷对茶魁说:“走,看社火去。”茶魁难以置信地看着爷爷:“真的?”郑老爷笑了笑:“真的呢。”

郑老爷心情挺好,反剪双手,就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大门。毕竟上了年岁,尽管保养得还算好,但踏在油亮青石板上的脚步也有些沉重。郑老爷伫立在码头上,一派泰然,飘逸的几绺短胡子垂荡在脖颈前,在江风中,显示出一种超凡脱俗的神情。这是成熟的象征,是一种气度。他颇有书卷气,不像茶商,倒像位教书先生。郑老爷两腿叉开着,目光深邃地眺望汉江。眼前平阔一片,浩浩荡荡,白帆点点。脚下八十一级台阶,常年迎接相聚,目送别离。茶魁默默地站立其后。扑面而来的晚霞,在郑老爷和茶魁的脸上抚摸着,温泉一样洗濯着他们的全身。

汉江在这个季节流量变小,江面就窄了一丈多,码头上又露出了几级长满深绿色青苔的石阶。一艘货船拢岸了,郑老爷听见了船底刮着河床和浅水卵石的嘶啦声。突然,几艘顶着大红绣球的大木船相继靠岸,很快便在码头围成扇状。这是一溜接亲与送亲的客船。这时,从接亲船上下来的挑着彩礼的男人们和穿着花衣的姑娘媳妇们走上岸来。郑老爷一眼就看到了被簇拥在码头上前来接亲的赖四。郑老爷记起来了,昨日常管家说今日是赖四的三婚之喜。赖四又娶第三房姨太太了,据说是罗跛子的堂妹,才十六岁。郑老爷打心眼里看不起赖四,他是啥东西?二太太刚被川陕土匪张大宝撕票不到三个月,他就娶了第三房姨太太,做事太薄情寡义了。

新娘子走过茶魁身边时,一股江风将她的盖头掀开,顺势飘落在茶魁的手中,一张人面桃花脸,硬是让茶魁两眼呆直,情不自禁地发出了“美人姐姐,美人姐姐”的感叹,引得码头边的人驻足观瞻,齐声喝彩。郑老爷无奈地摇了摇头,重重地咳嗽了一声,将茶魁紧盯新娘的目光强行挡住,又迅速扯起茶魁的手朝茶商会馆而去。

茶商会馆除了有折子戏,还能看到河街上的社火。社火自正月初十开始,十五达到高潮,主要有火狮子、彩龙灯、采莲船、高跷等杂耍。舞狮的在哐当哐当的锣鼓声里,左蹿右跳,上下腾挪,做出各种拜福送喜的姿态。有人拿出了炮铺买来的花筒点燃,一阵火花迅速就喷了出来,对着狮子就是一阵猛射。一阵烟花焰火后,就出现一个戴面具的大头和尚,一身麻布破衫,手里拿着一把破芭蕉扇,随着鼓点和锣声,一边摇着身子做着古怪的动作,一边护佑着狮子。霎时间一股股火花组成的花柱纷纷喷向和尚,和尚四面躲闪,手里的芭蕉扇不停地挥舞,诙谐幽默的姿态令人捧腹大笑。只有这个时节,人们才有难得的笑声。

紫阳历来有“龙来龙来四季发财,龙走龙走就要讨口”的说法,一到正月初十,每家每户都是要点放鞭炮烟花来接送舞龙活动的。舞龙的是本地的彩龙班子。彩龙与火龙不同,火龙是“武玩”,舞龙人都要赤裸上身,涂上鸡蛋清,让花筒火焰喷射,追逐腾挪翻滚,场面狂野;彩龙是“文玩”,在激越的锣鼓声中起舞腾挪,左右摇摆舞蹈,侧重表演娱乐,比较安全,也适合进村入户送个吉祥。彩龙又称布龙,一般是用竹条编制成一节一节的骨架,里面固定插着蜡烛,外面用或红或黄或绿的布蒙上,再绘上色彩鲜艳的龙鳞,每节再用布相连。彩龙有大小,九节的是大龙,场景要大,不然打不开场面;五节的是小龙,显得有些小气。河街上的彩龙一般都是七节龙,在大街上玩不小气,入户进堂玩也能容纳,备受商户欢迎,主家乐得求个五谷丰登,人畜兴旺。

茶魁来到茶商会馆的时候,彩龙正玩到一个香火鞭炮烟花铺前,鼓点打的是《步步高》,节奏铿锵有力。只见观看的人群随彩龙的舞动、腾挪而起伏穿插。站在外面的茶魁怎么也看不到,郑老爷只好扯着茶魁的手朝商会的戏台走去。

茶商会馆又称为茶圣殿,茶商为敬仰陆羽的卓越贡献,所以在馆内祭奉茶仙,会馆分前、后两殿。前殿建有戏台,供商人们交流娱乐,戏台正对的就是会馆正殿,两边各有一株枝繁叶茂的苍劲桂花树,虬曲古朴。整个会馆为砖木结构,所有木构饰件及门窗均有镂空,石柱表面刻有草木鸟兽的浮雕,造型生动。后殿是主殿,又称为“茶圣殿”。左右两旁各有三间厢房,门窗都有几何图形的花窗棂,门的下半部分雕刻有花鸟图案。

戏台在茶商会馆里,红漆木柱琉璃瓦,雕梁画栋,气势恢宏。戏台上正热闹地唱着《贵妃醉酒》,“贵妃娘娘”从后台侧门莲步轻移至舞台,脸蛋上镶嵌着俏丽的双目,柳眉凤眼,唱腔圆润。茶魁嘀咕了一句:“美人姐姐!美人好看呢。”郑老爷看了茶魁一眼:“有啥好看的,没出息。”茶魁猛然想起茶庄的美人姐姐说:“不,我要美人!”老爷很生气:“不学好的东西。”他拽起茶魁就要走。茶魁一动不动:“我要美人!我要美人!”

少爷犟着不肯走,一些看戏的姑娘媳妇显然是听到了茶魁的叫唤声,掩着嘴偷偷发笑。老爷感到很失面子,腾出手来啪地给了茶魁一巴掌。茶魁一颤,那巴掌如一条刺眼的白光扎进了他的脑子,他一下就蒙了。也许那巴掌下手重,茶魁的脑壳突然变得不灵光了,说话做事失去了原有的逻辑和灵性。

这天,茶魁一天没读书,行为古怪,让老夫人觉得有些蹊跷,老夫人偷偷地问老爷:“茶魁在会馆看见啥啦?丢了魂似的。”老爷没好气地盯了老夫人一眼:“想女人了。”

一连几天,茶魁显得呆头呆脑,见到姑娘就痴痴地笑。这时,郑老爷才意识到不太对劲,赶紧请来义元先生问诊。先生翻了翻眼皮,连声说:“可惜了,可惜了。”老爷心一紧问道:“病得重吗?”先生说:“伤了脑壳,迷了心智,好时就是正常人,发病了就会疯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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