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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第1页)

随后的两天,天阴着,不断地飘着雨。陕北的春天就是这样,转天儿凉,转天儿热,又兼时时刮着老黄风。在这种来回的凉热交替中,渐渐地,气温开始上升,天气开始转暖,如果不经意间拨拉开地上的杂草,就会发现已冒出了嫩绿的芽儿。人们这才知道,生机勃勃的春天正在路上。

一连几天,村里人都没见到国民党兵,人们似乎又都忘记了正在打仗的事情了。那些跑了的人就又悄悄回来了。这种暂时的平静让大家都感觉到战争仿佛是一场梦似的,就要醒了,就要醒了。月秀也是这样,有时在恍惚间,她会回到往日,觉得又在安定城自己的家里了,甚至,有一次她觉得父亲马上就会挑着担子从门外进来了。村里人偶尔也会相互串串门,但似乎大家都保持着一种默契,尽可能地不提起这场该死的战争,偶尔有人不小心提到了,其他人也都会把话题岔开去。

这天晚上,门外的老黄风依旧在刮,这不是1947年的特有,而是每一年在这个时间段都会刮风,老百姓俗称“摆条风”,意味着这场风过后,柳条也就变绿了。一般来说,白天刮小风,晚上刮大风。

因此,晚上时时能听到桶被刮倒了,或者风吹什么东西撞击到门上的声音。这天晚上,月秀早早关了门,上炕睡觉,但听着阵阵风声,她却怎么也睡不着。一会儿等到风小了,她才吹熄了灯,迷迷糊糊地进入了梦乡。也不知到什么时候了,忽然传来了敲门声,有声音在急切地呼唤着:“月秀,月秀——”

月秀一时就被惊醒了,大声问道:“谁啊?”

“是我,腊梅。”门外有声音说。

月秀一听是腊梅,顿时非常高兴,点着了灯,但又不大肯定,接着又问:“真的是腊梅吗?”

“真的是我,快开门。”门外传来腊梅兴奋的声音。

这次声音听得真切了,确实是腊梅的声音。月秀大喜过望,赶紧穿好衣服,将门打开了。

打开门一看,果然是腊梅。月秀一段时间没见她了,她长胖了许多,并且长头发也剪成短帽盖了。

两个闺密终于见了面,双方都禁不住地高兴。“你们到哪里去了?

这一段我好想你们。”月秀抱怨着。两人不见面的这段时间,发生了多少事啊。

腊梅告诉月秀:这一段时间她和东坡随区政府转移到一条偏僻的小山沟去了,那里目前还没有敌人,看来敌人也只占领了一些县城及县城近郊的农村,其他偏远的地方,他们的手暂时还没伸那么长。

“你们走了,不管我们了。当初邓区长在会上还说你们一直都在哩,可国民党一来,你们就都不见影儿了。”月秀埋怨着。

“不是这样的,我亲爱的同志——”腊梅笑着说,“敌人来势凶猛,咱们要避其锋芒,不能硬碰硬啊,是不是?要不,他们枪多,一下子把咱们消灭了,那谁来打败他们呢?”

“你也不管我了!”月秀委屈地说。

“我的大美人啊,整个安定城都被你捅了个大窟窿呢。你的事我早就听说了,乡上和区上的人都知道哩,都觉得你受了委屈。可当时钱家不抢亲的话,你不是就要嫁给田家二小子了吗?所有人都对这事有看法哩。这样吧,今晚召开石畔村村民会议,你也参加吧。”

“我不去,我不是本村村民。”任月秀说。

“我的傻月秀,你快穿好衣服跟我走吧。我都听了你不少事哩,说你帮荣堂捡回了个娃,还说你建议在村口挂口钟,这石畔村的村民早就把你当成本村人了。”腊梅看着月秀,高兴地说。

两人相跟着出了门,在黑夜里跌跌撞撞地往前走,一直走到村子的一个空院子里。这里是李进成的旧宅,是一个四合院,李进成搬走后进了城,这几间房子就一直空着。房子大门口,军保拿着一根棒子在站岗。月秀与腊梅相跟着进到院子,再进到中间的窑洞里,一进屋,就看见了满屋子黑压压的都是人。在中间的凳子上坐着邓汉杰与薛志刚,一旁的小凳上坐着薛东坡,他腿上正摊着个笔记本,在记着什么,月秀与腊梅就在会场后边坐下。灯光有点儿暗,月秀看不清每个人的面孔,估计参加会议的足有五六十个人,全都是本村人。

邓汉杰挎着一个蓝粗布挎包坐在凳子左边。紧挨着的是薛志刚,他患有慢性肺病和胃溃疡,这段时间病情加重了,身体瘦削,两眼深陷,说一会儿话便要气喘干咳一阵子。会议由薛志刚主持,他咳嗽得几声,说请邓区长先讲话,邓汉杰就站起来说了一通话。大意是:国民党打进来了,为避其锋芒,共产党的政府都转到地下了,让大家受委屈了。但政府什么时候都不会忘了大家,这一点请大家一定放心。毛泽东等中央领导人还一直都在陕北,在指挥战斗。这一段时间咱们的部队接连打了两场战斗,青化砭、羊马河两次歼灭战,有力地消灭了国民党的有生力量,打击了国民党的嚣张气焰,看来他们嚣张不了几天了。但下一步敌人可能会更疯狂,我们也会更困难,大家要做好思想准备。我们的组织,包括原先的县政府、区政府、乡政府都还在,会帮助大家渡过难关,请大家一定要相信政府。另外,由于四乡的原乡长跑到省外去了,也可以说是在困难面前悄悄逃跑了,所以区上决定暂由薛东坡同志代理乡长,待战乱结束后再进行投票补选。现在大家伙儿最主要的任务是春耕,望大家发扬互助精神,克服重重困难,先将种子种到地里。有春种,才会有秋收。关于春耕,区上也出台了政策,鼓励群众互助互借。文件规定,在春耕期间借的种子,可以到秋收按1。5比1的比例收回。

邓区长话音一落,大家就鼓了一阵儿掌。

接着,薛志刚咳嗽了两声,说:“现在就请四乡代理乡长薛东坡同志给大家讲话。”他这话一说,大家就都笑了。因为他们俩是父子啊,薛志刚现在冠冕堂皇地说这话,自己说得结结巴巴的,甚至也笑出了声,一时,大家也都跟着笑了。

等笑声停了,东坡便开始讲话,他说:“从历史上看,战乱与饥荒是一对兄弟,所有的战乱之后,跟着的都是饥荒。大家一定要从思想上高度重视,眼光要放长远一些,不能重蹈覆辙。现在最当紧的是要先把种子种下去。有些家户遭到国民党兵的破坏,粮食被抢了,没粮食了,还有的家户没牲口了,这些困难只是暂时的。目前大家都要发扬互帮互助的精神,携手共渡难关。大家的地是共产党分的,这是我们生活的来源与保证,我们要好好珍惜,不能辜负了期望,也不能对不起这块土地。所以,无论情况多艰难,都要先把地种上。目光要放长远些,战乱总会过去的。重要的是种子先种到地里,下一步的话,乡政府还将不定期在各村巡回检查,对于在春耕中领导不力、督促不力的行政村领导将给予处理。”

两人讲完话了,薛志刚便做具体安排,他的意思是按照自愿的原则,将村里七八户结成一组春耕小组,互帮互助完成春耕任务。说着,要大家自愿报名,自愿组合在一起。他的话一说完,大家就开始悄声议论,接着有人就开始报名,所有报名的人几乎都是一个家族结成一个小组。所以,一会儿,大家就报完了。最后只余了郭富贵、冯荣堂、张来娃、李二狗这几家没报,因为这些村民是外来户,村里缺少本家,这几家除郭富贵家外都过得窘迫,所以没有人愿意和他们一块儿。薛志刚就说:“那我就和这几户一起结成春耕小组吧。”这件事暂时就这样安排妥了。

一时间,春耕安排完了,薛志刚就问大家还有什么事没有。就在这时,一个年轻的婆姨站起来说:“我那男人,先前在村里还管一点儿事哩,可前几天国民党打进来了,他丢下老婆和娃娃跑了,跟着李尚武混吃混喝去了。到现在娃娃没吃的没喝的,可咋办呢?”

这个婆姨的男人叫钱二娃。钱二娃因为年轻、热情,原来还是大家选出来的行政村委员。可就在前一段时间,李尚武带国民党兵进了村子,他就直接跟着李尚武走了,现在跑了个不见影儿。所以,他婆姨就在会上发言抱怨。

一提起这钱二娃,村里人对他都有意见。一个老汉站起来说:“你还有脸说二娃了,他现在跟的是李尚武,村里人都操心着怕他哪天祸害村子呢。”

另一个老汉也站起来说:“我这几天就操心哩,我那天埋粮食就是叫二娃帮忙抬的。”

邓汉杰听了,说:“大家要提防这样叛变投靠国民党的人,这样的人破坏性最大。就像咱们一乡的李树勋,原来还是议员,最近就叛变了,直接到国民党的镇公所工作了。还有杨登殿也叛变了,听说他现在到处领着人搞破坏,到处抓共产党哩。俗话说:‘家贼难防。’二娃婆姨,你给二娃捎句话,如果他要跟着李尚武,配合国民党侵犯村里人的利益,我们区政府必定不饶过他,一定会给他教训,让他尝到厉害的。”邓区长说这话时,握着拳头,一脸的铁青。这二娃婆姨没见识,男人走了,光景不得过,她还把这会当作平日的会哩,信口开河,只看能不能弄到一点儿吃的喝的,但一看一说话像捅了马蜂窝,众人都对二娃不感冒,连邓区长说话的味道也变了,她当即低了头,不敢吭声了。

这时,村里的郭富贵老汉站起来说:“当初要我转移我没认识,现在转移行不?再不转移,恐怕我的牛也会被他们吃了。”原来,前一段时间他看到国民党兵来了一趟,个个背着枪,不讲理,有什么拿什么,连他家的牛棚都拆了,心里就很着急,又打起转移的念头了。

东坡就说:“要想转移的,当然可以。一会儿等会开完了,就私下给我大说或者给我说。要走,咱们今晚就走。”但这郭富贵话说是说了,到会散了,回到了自家的热炕上,外面北风呼呼地吹,他思前想后,就又不想转移了,于是就悄悄的,再也没有提起这茬。这是后话。

这时,保林婆姨站起来说:“前天我看见有几个路人围着咱们的井,偷偷摸摸不知道干什么哩。我当时没多心,昨天把水担回来做饭哩,保林吃了就拉肚子哩,我怀疑水被敌人下毒了,这可怎么办?”

薛志刚听了,就说:“有几个群众都反映这事哩,我也是今天才知道。这样吧,明天咱们组织村里人把井清理一下,然后等积满了水,再担水吃吧。今后还要多操点儿心多加看护。现在情况复杂,大家发现情况了就要及时汇报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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