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时候,我帮你问问。”
“谢谢,劳你费心!”
李蓉生正与徐厚说闲话,就听朱伺先心急意乱地喊他:“李厂长,我说真的不会喝酒,钱部长他就是不信,你快来帮我解释一下吧!”
李蓉生虽然被灌得心头乱跳,脸被炭火烤着一般,头脑却非常清楚。他有些头重脚轻地走过去,只见朱伺先满脸通红,显然是已被动地喝过两杯了。
李蓉生就挡在朱伺先前面,对钱部长笑着说:“钱部长,他真不会喝,况且年龄也大了,您就放过他吧!”
“朱工不喝也行,那,你们总得有个人喝!大家说,对不对?”
钱部长正喝在兴头上,于是把火引到李蓉生头上。他振臂一呼,跟他来的人就都大笑着喝起彩来。李蓉生知道是避躲不过的事,就横下一条心,学着酒场上那些好汉说大话:
“好!我今天就舍命陪君子,替朱工喝了这一杯!”他接过钱部长敬朱工的那杯酒,一仰脖子一口喝干了。
“好!李厂长给了我钱某人一个面子,谢谢了!不知肯否也赏我手下人一个面子!”钱部长就来了个跟踪追击,不给李蓉生一点喘息的机会。
他这么一闹,李蓉生可就掉进马蜂窝了,再要全身而退几乎是不可能了。
他立刻被包围起来,喝了张三的,就得喝李四的,王麻子还在后边等着呢。酒场就这规矩,不然人家会说你巴结当官的,看不起老百姓,不喝谁的就是瞧不起谁!李蓉生就又开始打通关了。他觉得自己就像踩在棉花团上,踩不着实在的地面,心里老想犯迷糊。这钱部长一会儿拒人于千里之外,一会儿又像冬天里的一把火,莫非是要灌醉我和朱工,想套出什么话来?他应酬一家便提醒自己一次,一定要撑住,不可在酒场丢人!
他摇摇晃晃喝着自己的酒,还要留意钱部长的新动向。钱部长选择下一个敬酒人,怎么又瞅到北京院的头上了?他先向刘爱莲敬了一杯:“刘工!我们德昌铜矿跟你们北京设计院是多年老搭档了,我们相信你们,为了这份信任,我敬您一杯!”
接着又转到赵云鹤面前,他也有些醉了吧,仰脸对赵云鹤笑道:“我也要感谢赵工您,总是把好产品推荐给我们矿。为了您这份辛苦,我也得敬您一杯!”
这就让李蓉生又有点放松,似乎钱部长又不像个别有用心的人。他感觉到自己的头越来越重,就想找个地方趴下去。在这酒席宴上,离得最近就数餐桌了。他硬是用手撑着桌子,不住地警告自己千万不能趴下去,一旦趴下就别想再站起来。
忽然,钱部长又一个动作,再次刺激到李蓉生的神经。钱部长在训斥小金:
“胡闹,怎么可以让客人结账呢?给人家退回去!咱矿上有明文规定的,不准吃请!”
李蓉生就又吃一惊,想走过去说点什么,可就是迈不开脚步,而且头沉重得像有泰山压下来一般,他不得不摇摇晃晃地趴到桌上去。这一会儿,他唯有一点的意识就是,有人把一沓子什么东西塞进他的口袋里,再往后,就什么也不得知了!
“兄弟,蓉生兄弟!”
李蓉生被朱伺先喊醒,已经是第二天中午吃饭时间了,他仍然感到头疼不已,甚至还有些眩晕。朱伺先心有余悸地说:“喝酒有时候会喝死人的!半夜喊不醒,清早还喊不醒,万一喝出个事来,我咋回去呀!”
昨晚在酒席宴上李蓉生就不省人事了,听朱伺先说了,他才知道是钱部长派人送他回到招待所的。他觉得胃肠空空却没有一点食欲,知道是酒精还拿着他,就叫朱伺先自个儿去吃,自己还想再睡一会儿。他独自留在招待所的床上,翻来覆去地想昨天请客吃饭的事。采购部钱正兴部长的一举一动就像放电影似的出现在他脑海里,钱部长忽近忽远,忽冷忽热,态度实在让人难以捉摸。虽然在工程建设方面,设计单位可以提出某些建议,但最终决定权仍在工程建设单位,而工程采购部部长的态度是至关重要的,能不能拿到合同,说白了就是钱正兴一句话的事!让李蓉生心怀不安的是,自己费力讨好的请客好像并没有讨到好,最后倒变成了工程部请自己的客了,自己反倒欠下人家的情。于是这笔合同能不能签成,自然就成为一个悬念了。
忽然,他想起一件事,昨晚答应过徐厚帮他问神功元气袋的事,他赶快起来洗了一把脸,去到招待所的柜台上,拨通厂里的电话,做了一个安排:让张玉贤去找关玉璋厂长,请他去咸阳搞几个神功元气袋,让张平利送到德昌铜矿招待所来。
三天后,张平利就来到德昌铜矿招待所,送来了十个神功元气袋。张平利还汇报了厂里的情况:刘自德又送来了六十件大铝轮,加工已到尾声了。
李蓉生让张平利吃了一顿饭,打发他走后,就联系徐厚。徐厚看到就像电影里拳王金腰带形状的神功元气袋,不由喜出望外,连声说:“谢谢李厂长!劳您费心了,这么快就搞到了!多少钱一个?我把钱给您!”
“举手之劳,何必言谢,况且这是朋友厂家赠送,我怎么能收您钱呢!您先用一用,要是管用的话再说,当地出产的,算啥呀!”
徐厚如获至宝,称谢不已。这在李蓉生来说,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过后也就抛诸脑后了。一周后,徐厚的电话又来了,李蓉生以为他要说神功元气袋的事,接通电话才知道说的是另外一回事。
“今天上午你们陕西那边来了一个人,说他们也是柔性管接头的生产厂家,还说他们比你们的生产规模还要大。我问他,设计院知不知道你们的产品?他说他们没跟设计院联系过,不认识设计院的人。我就给他说‘留下你们的资料吧,我们知道了’就打发他走了。不过,他可能没走,也许还跟你们住一个招待所呢。”
老话说“同行是冤家”,李蓉生得到这个消息,就像被人当头泼下一盆凉水,不由打了一个冷战。要知道钱正兴部长没有个明朗的态度,李蓉生心里已经是十五只水桶打水———七上八下的了,现在突然又冒出一个冤家来,想要插一杠子,他的心怎么能平静呢?他放下招待所的电话,离开柜台往回走,一路盘算着怎么跟朱伺先讲这件事,不料一进门就见朱伺先一脸惊慌的样子,紧张地对他说:
“我刚才出去,你猜我看见谁了?”
“看见谁了?”
“金川煤矿的小苟!”
“就是你说偷你技术的那个?”
“对,就是他!说得好听点,是来跟咱抢食吃;说得难听点,就是捣咱的乱来了!”
“这,我已经知道了,人家把资料都投到合同科了!”
“啊?你怎么知道的?”
李蓉生就把徐厚说的话,给朱伺先学说一遍,朱伺先的脸色顿时黯淡下来。李蓉生接着说了徐厚患胃病,自己给他弄了十个神功元气袋的事。朱伺先脸色稍有缓和,庆幸地说:
“亏了你还认识了这么个人,看来他还是心向着咱!”
“这没错。不过,他只能暂时把资料压在他那儿,并不能阻止那家伙四处游说!”李蓉生冷静地分析说。
“兄弟呀,你知道我最害怕的,就是这样的小人!这种小人你可不敢小看,肚子里花花肠子可多着呐!”
“大哥,你也别怕,也别着急,咱都先冷静地想想!”
哥儿两个就都不说话了。朱伺先坐在茶几旁,不停地抽烟,烟灰缸里烟屁股都快放不下了。李蓉生头枕手臂,歪躺在自己床上,眼睛忽而睁开忽而闭上。忽然,他坐起身来,问朱伺先说:“你看见金川的小苟进了几号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