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虽然懂火绒的心思,但却不敢也不能接受火绒的爱情,至少在皇上交给我的使命没有完成以前,我是不能和匈奴少女谈及儿女私情的。
火绒骑着那匹雪青色的汗血马,沿着马营河,来到我居住的焉支山骆驼峰。
这里属于匈奴休屠王的辖境。
这一次,火绒谁都没带,只身一人,骑着她心爱的雪青马来了。
正是午时。风儿在缓缓地流淌,吹动一尺多高的牧草飒飒有声,马蹄嗒嗒,错落有致。心中激荡着爱情涟漪的少女,在马上深情地唱道:黄鸭子游荡在清泉,
马驹子奔跑在戈壁滩。
骆驼放牧在沙丘上,
美丽的牧草长在河岸。
我的雄鹰在哪里?
它飞翔在高高的雪山。
火绒优美的歌声,在空旷的牧场回响。
“铁娃,”陪同我一起出塞的“关东游侠”郭解提着一桶水正在帐房前饮马,听见山下少女的歌声,笑道,“快出去看看吧,左谷蠡王的女儿又在给你唱情歌了。”
我正在用鸡皮擦拭皇上赐给我的秋水莲花剑。
天子赠送的宝剑,抽出鞘来,就像秋天的莲花一样光芒四射。我用指头弹了一下游走着寒光之气的宝剑,剑发出一声啸叫。
“她喜欢唱就去唱吧,没有人拦着她。我是来塞外学骑射的,不是听人唱情歌的!”我擦着剑刃冷冷道。
“铁娃,”郭解的匈奴女人胭脂一边往褡裢里装她半夜起来煮熟的野牦牛肉和青稞炒面,一边取笑我,“桑宜郡主可是我们河套草原上最美丽的火绒花,她的心像金子一样,你可不要辜负她的一片真情!”
“恐怕她落花有情,我流水无意!”我唰的一声收剑入鞘。
“锋利的刀剑能砍下人的头颅,带刺的语言会刺伤人的心灵。铁娃,你这头倔强的牦牛犊子,千万不能用生硬的话语去伤火绒姑娘的心!”胭脂收敛了笑容。
我心想,你们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我伤不伤火绒的心,关你们什么事?
真是胸膛上挂笊篱———劳心过度了。
“婶婶,”我若无其事地说,“放心吧,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我自己知道。”
“狗屁!”郭解扎着自己的绑腿,冷冷地说,“臭小子,我们可是有皇命在身,你不和左谷蠡王的女儿接触,不深入左谷蠡王的穹庐,如何能打听出张骞大人出塞的下落?”
“放心吧!”我哼了一声道,“我现在是匈奴左部兵马狩射千骑长,我自己慢慢会打听到的。”
“你这是宁在直中取艰难,不向曲中求富贵!”胭脂嗔道。
“你们婆婆妈妈真啰唆,我又不是三岁小孩,该怎么做我自己知道。”我不耐烦地说。
“臭小子,这是塞外匈奴人的地盘,不是长安,万事小心为好。我们要出去牧羊,三天后回来,你可要善待桑宜郡主,出了差错,我就回长安告诉卫青,当心把你大卸八块!”
我弯腰钻出了毡帐。
“别忘了,你这个千骑长可是火绒的阿爸赐封的!”毡帐里传来了胭脂的声音。
郭解钻出了毡帐,对着我耳语了一阵,我听后心情渐渐沉重起来,不由自主地握紧了那把秋水莲花剑。
郭解牵出了那匹名叫“闪电”的黑骏马,与自己的匈奴女人同乘一骑,打马下山去牧羊了。
火绒让自己心爱的汗血马自由地吃草,自己则跑到马营河畔绿茵茵的草滩上采集生长在草窠子里五颜六色的野花。
她一边弯腰采着野花,一边放声唱道:碧绿的草滩一望无边,
清澈的湖水碧波荡漾。
雪山上飞来的雄鹰啊,
我愿和你一起自由地飞翔……
夏季的焉支山,草茂林深。整个牧场上长满了浓密的绿草,绿色的草地上生长着五颜六色的野花。
金黄灿烂的是怒放的鸡冠子花,淡紫色的是百里香,紫色的是鸢尾草,雪白色的是繁缕,天鹅绒般柔和而灰白的是火绒。
很快,火绒的怀里就采集了一大束五颜六色的野花。
我仔细打量着这个匈奴贵胄的女儿,发现她今天打扮得格外漂亮,用“光彩照人”四个字来形容她一点儿也不过分。她头上系着一条宽约三寸的红色布带,前额部分缀有珊瑚珠子,带子在脑后系住,微微卷曲的秀发瀑布一样披散着;身着绿色的高领偏襟袍子,腰束一条淡黄色的腰带,穿一双前尖后翘的长靿皮靴。来自焉支山的长风,把火绒姑娘脑后那两条红色的精美飘带吹得呼啦啦直响。
听见我的脚步声,火绒回首嫣然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