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的望着孔杰,迟疑道:“可在座的酒钱已算在这位大爷账上了……”
孔杰忙笑道:“在下岂敢与贤伉俪争先?”
婉晴举杯笑道:“酒肉多多益善,又有何妨?太白诗云:‘履胡之肠涉胡血。’今夜烈酒便作蛮夷血,牛肉权当胡虏肠,来日‘悬胡青天上,埋胡紫塞旁。’小女子在此先干为敬,诸位不必客气,请啊!”她这番话说得豪兴逸飞,说罢一饮而尽。
一众江湖汉子见这娇滴滴的小姑娘如此豪爽,纵那不明太白之诗的粗人,一时也都折服。而那些粗通点墨之人更是纷纷举碗相和:“悬胡青天上,埋胡紫塞旁!”
一个大汉笑道:“有姑娘这番话,咱们誓死也要杀他娘的女真蛮子,但留得一个,便不甘休!”
不多时,楼上自有人让出了一间客房,婉晴与那老妇共扶凌钦霜歇了,又将皮袄脱下,盖在凌钦霜身上。
那老妇望着她,目光百变,似有难言之意。
婉晴道:“老婆婆,多保重。”嫣然一笑,自行下楼,坐回到魏雍容身旁。
天色早已暗了,一众豪客喝酒烤火,听着门外厉风呼啸,想到不日大战将起,一时都无睡意。
只听一人叹道:“丐帮虽然素有侠名,这金帮主却是闲云野鹤、与世无争的性儿,绝少在江湖上露面。不想此番却是他挺身而出。”
另一人道:“是啊,碧血山庄倒了,本道英雄已成追忆,好在尚有金大侠登高一呼,率咱们扶长城之既倒,挽大厦之将倾。”众豪客豪情勃发,你一言我一语,大骂女真蛮子,说到兴起之处,弹剑长啸,痛饮不绝。
忽听门外一个嘶哑的嗓子叹道:“扶长城之既倒,挽大厦之将倾?嘿嘿,只怕难矣。”
众豪客闻言,都是一愣,却见店门开处,卷进来一老一少两个叫化。老者须发斑白,衣衫破烂,却是满脸红光,酒葫芦一扬,咕嘟嘟喝了一大口,踉跄欲倒。少者却是瘦得皮包骨头,恭谨尾随其后。
众豪客见那老丐的步履身法,便知他武功不弱,又见他背上负着九只麻袋,知是丐帮的九袋长老,辈分极高,不由得肃然起敬,纷纷起身行礼。
那老丐见状连连摆手,道:“这可不敢当。”
群豪都道:“前辈务必饮上三杯。”
老丐还要推辞,却连同那少丐一并被硬拉入座。群豪斟了酒,劝二丐喝了几杯。
婉晴回头看了一眼,魏雍容却毫不理睬,兀自喝个不休,手上更是大胆,不住乱摸。婉晴目光生寒,却只不动声色的地避开,不时又劝几杯。
一个广东口音的汉子向那老丐问道:“听老前辈的口音,莫不是山西人?”
那老丐面色一黯,叹道:“正是。老朽刚从太原回来。”众豪客均知山西以北便是女真所占之地,闻言纷纷相询战事。
那老丐望着毕剥声响的火堆,若有心事,良久方叹道:“诸位血气方刚,实令老朽称羡。”
群豪都是一愣,有人问道:“老前辈何出此言?女真蛮子打到了何处?”
老丐神色黯然,微微摇头。
一个江西口音的汉子小声问道:“听说女真蛮子与我大宋联盟灭辽,怎么会忽然背信弃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