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刘绰和顾若兰离席去了戏台旁的散座,李霓给邻桌的一个妇人使了眼色。那妇人立刻心领神会,这是要她挑县主的错处。反正,县主已经走远了,想来也听不到是她背后说人。
“明慧县主怎么离席了?还有最后一道大菜没上呢,这怕是不妥吧?”
另一个妇人附和道:“是啊,杜夫人别生气,县主年纪小,又鲜少参加女眷们的席面,定然不是成心的。”
曹氏冷森的目光,很快锁定了声音来源。这俩人刚才都参与了强拉刘绰入席。
“明慧县主喜欢听梁郎君唱曲,这是满长安城都知道的。老身有什么好生气的?”杜夫人活了一大把年纪,自然不会被人三两句话就挑拨到。
“说起来,我家郎君也喜欢听这首曲子,还将明慧县主引为知己呢!他听到梁郎君登台,说不得已经在戏台旁占上好位置了!”
说话的妇人瞧着是杜夫人那桌上最年轻的一个,正是祁国公夫人裴氏。她出身河东裴氏,是宰相裴冕的女儿。
众人立时捧场大笑。
“这梁郎君的演出都排满了的,若不是听说祁国公和明慧县主也来赴宴,府上的管家怕是还请不到他呢!”杜夫人笑着冲裴氏举杯。
听了裴氏跟杜夫人的一来一往,升平公主脸上重新挂上了雷打不动的高傲神色,扫了一眼身旁的亲家舒王妃,不屑低语:“也不知道七弟妹怎么想的,竟自降身份,同那嬖妾李氏坐在一桌!”
舒王妃也小声讥讽道:“可不是么?杜相是岐国公,郭将军是祁国公,音同字不同,这两位国公夫人更是云泥之别。我最瞧不上的就是李氏这种人,区区一个嬖妾,县尉之女,竟敢在正妻死后,缠着杜相升她为正妻。听说今日有不少女娘都想着沾沾李氏的福气,攀高枝呢!”
升平公主最不喜欢这种尊卑贵贱颠倒的事情,长眉拧成麻花道:“那有什么办法,我朝京官外任是不能携带家眷的,杜相在淮南讨伐张愔的关键时候,只有她在身侧侍奉,可不就显出来了?她生的那些庶出的子女,一个个也成了嫡出,这让前头梁氏生得那些到何处说理去?”
戏台旁,顾若兰和刘绰也在聊着杜夫人。
“绰姐姐,你可知今日杜夫人为何不与我们坐在一起?”
“怕麻烦吧?要真坐在一起,升平公主不得挖苦死她?一把年纪了,何必受这个罪!”刘绰推了推点心盘子,“你尝尝这点心,真的不错!”
顾若兰也拿了一块点心吃,“这事你知道?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呢。刚才忙着找七郎,忘了跟你说。席上又不方便说。倒是忘了,杜相在淮南时,你正在徐州呢。”
杜夫人李氏乃是妾室被抬为正妻的事,刘绰自然知道。
贞元十六年,张建封病逝,尚无旨意,张愔就被士兵们拥立为主。皇帝李适遂任命杜佑为淮南节制检校左仆射、同平章事,兼徐泗节度使,让他讨伐张愔。后来兵败,朝廷无奈,只得将徐州划给张愔,又将濠州、泗州划归淮南,并命杜佑兼任濠泗等州观察使。
也就是在淮南的这段日子里,杜佑的正妻梁氏病死,一直备受宠爱的妾室李氏得以成为正妻。这事当时不止在淮南闹得沸沸扬扬,徐州城的百姓也很是嘲讽了杜佑一阵。
刘绰当时听了这传闻却很是赞同杜佑的做法。那时她跟张家关系好,又不希望徐州百姓陷入战火煎熬,对杜家这些后宅隐私事才关注了点。
于她而言,至少那位来讨伐徐州的大官,没去祸祸年轻小姑娘。
以杜佑的家世和官职,大把官员愿意卖女求荣。
李氏年纪不小了,也是正经人家出身,与杜佑和梁氏都相伴多年,育有子女,知根知底。难道还要让杜佑一大把年纪了从外头再娶个年轻的进门做填房?
舒王妃道:“这事当时最反对的就是梁氏生的孩子们,他们鼓动杜家的亲族子弟闹了好一阵子,但杜相还是固执己见,抬妾为妻。男人嘛,于他而言,李氏的孩子也是他的孩子,若是能让那些孩子们也有个嫡出的身份,何乐而不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