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广骑着擦拭的干干净净的“陆地之虎”,一路上不紧不慢地向着新乡镇而去。他今天穿着一件崭新的白色短袖衬衫,下身是蓝灰色的西装裤,脚上蹬着一双凉皮鞋。这一身行头在花园街不过百十来块,却和在跃进路的国际城卖的大牌一模一样。
车开的很慢,要知道他今天的发型可是昨晚在街尾刘寡妇的洗剪吹专门拾掇的,花了整整十五块钱。今早又到对门小红的洗头房里专门清洗了一遍,打了不少的定型水,又花了十块钱。所以他怕他耗费整整二十五块钱整出来的发型还没被乡邻们看到就被风给吹坏了,这就叫“头可断,发型不可乱”。
姚广今天从头到脚的这一整个儿造型和他以往在乡里的形象相去甚远,虽然耗费巨大,但姚广认为是值得的。毕竟今时不同往日,他现在身份不同了,以前他在十里八乡是人见人厌的盲流加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现在他可是成功汽修厂的电气修理主管,妥妥滴技术骨干,一个月有三千五的工资不说,手下还管着两个日结的小工嘞!
俗话说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他这次回去就是要让老爷庙村的那些看不起他和他的乖女的那些泥腿子们看看,他姚老六以前是小偷,可现在已经洗心革面浪子回头,还有了一份不错的工作,就这一点就比村里那些泥腿子强了十倍了。再说他现在可是城里人,虽然花园街是城乡结合部,但那可是“街”,不是“村”,加上这点自己可比村里那些人强了百倍。。。。。。不,几百倍了。
姚广驾着车驶入杜鹃街,远远便看到了镇政府旁边的派出所,心里没来由的一紧。但他立刻又想到自己现在可是正经人,有正经工作的正经人。
于是他径直把车开了过去,将车停在到了派出所门口的大树底下。
穿过胡同到了四明街上,姚广一路上趾高气昂地向着街尾走去,果然整条街上并没有一个人认出自己来。包括开杂货铺的老爷庙村村长姚大成的媳妇王贵芬,都和旁人一样,一边用惊讶的目光看着他,一边小声打听这是从哪儿回来了个海外华侨啊?
这种目光和他们的小声议论声,都让姚广心里乐开了花,他不由自主地抬头挺胸,脚下也仿佛踩着的都是棉花,有点飘飘然起来。
走到街尾那间写着“砂锅米粉”的小店门口,姚广低下头一看,店开着,店里却没有人。他抬脚进去,也没有招呼老板,只在店门口的座位上坐下,摸出烟来便点燃抽了起来。
不一会,后面杂物间的门响了,紧接着一阵熟悉的声音传来:“哎呀各位大哥,不好意思啊,我齐小妹去上了个厕所,现在已经回店里了。大家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齐小妹,其实齐小妹的店并不是生意不好,齐小妹也不是只能天天吃米粉,而是齐小妹就喜欢吃米粉,就这么简单。。。。。。”
姚广并没有回头,他有些奇怪齐小妹为什么只能天天吃米粉,自己以前“打街”挣的钱除了自己的开销,其余的基本上都打在她的卡上了,这么多年少说也有个四五十万。
齐小妹,现在应该叫她姚齐。她一只手扯着裤带一只手端着手机,从里间走到店里。一抬头猛然发现店门口坐着个穿戴整齐的老头,不由得吓了一跳,赶紧走上前去,笑着道:“老大爷,您是想吃。。。。。。”
她停了下来,有些狐疑地看着一言不发盯着店外的老头。
姚广回过头,笑道:“齐齐,爸爸回来了。”
“啊。。。。。。”
姚齐猛然大叫了起来,回头就去四下里掀桌子翻板凳,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
姚广奇怪地问道:“齐齐,你在找什么?”
姚齐头也不回地道:“手机。”
姚广笑了起来,道:“手机不就在你手上吗?”
“啊,对对对!”
姚齐道,匆忙拿起手机,拨打了一个电话,然后一手抓住姚广的胳膊,一手拿着电话道:“胡所长,姚广从监狱跑回来了。对对对,就是我爹。就在我店里,穿的像个舅子一样。我逮住他了,你放心,他跑不掉。。。。。。”
姚广惊讶地看着姚齐,同时胳膊上传来一阵刺痛,他知道自己这个女儿打小手劲就大,按这力度自己的胳膊上应该会留下一大片淤青。
电话那头胡所长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姚齐连问了几声“真的吗?”
放下电话,姚齐松开了姚广的胳膊,沉着脸在姚广对面坐下,看着正龇牙咧嘴地揉着胳膊的姚广,道:“说你都出来一个月了,你不回家干嘛去了?你身上这套行头是不是又是偷的?”说着便要来扯姚广的衣服。
姚广边躲边说道:“丫头,你看看清楚,这是新衣服,你见过哪个贼偷新衣服?你爹我已经改邪归正了,这次回来就是告诉你这事的。”
姚齐停住手,盯着姚广看了半晌。姚广正要说话,却见她冷笑着道:“改邪归正?你不会是想告诉我你还找了个好工作,有了一份稳定的收入,甚至还在城里有了住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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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广大惊失色,盯着姚齐道:“齐齐,你派人跟踪我?”
“别扯慌了。”姚齐怒道:“你哪次回来不是这么说的?不对。。。。。。”她瞪着姚广道:“上次回来你说你不但找到了工作还中了彩票,结果第二天就被抓了进去,还被判了半年。前一次你回来的时候说你在政府大院当保安,结果呢?没到一个月派出所就叫我去清江领人。。。。。。”
姚齐越说越气愤,猛地一拍桌子,桌上的调料罐和饮料瓶猛地跳了起来,接着叮叮咚咚倒了一桌。
姚广赶忙手忙脚乱地收拾桌上的瓶瓶罐罐,嘴里还在争辩道:“这次是真的,这次是秦所长帮我介绍的工作,就在花园路的成功汽修厂,包吃包住一个月三千五工资。你不信这会把店关了跟我去看看嘛!我在里面学的就是汽车电路维修,你知道你爹我脑子好使,学的技术扎实了很,老板一看我还不错,就给了个电气修理主管的职位。。。。。。”
姚齐见他越说越离谱,当即便站起身拎着他的衣领,像拎小鸡一样把他拎了起来,往店外面一推,道:“滚滚滚,你下次再被逮了别叫我去领你。”
姚广四仰八叉地摔在街面上,紧接着又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他对四周看热闹的乡民道:“滚滚滚,有什么好看的?一群没见过世面的泥腿子。”
刚想再往前凑,却见姚齐端起一瓢水就向着店门口泼去,赶忙闪到一边。姚齐转身便回到里间去了,半天也没有出来。
站了半晌,姚广没奈何,只好转身向着杜鹃街走去。
骑在“陆地之虎”上,姚广垂头丧气地往回开。他并不是生姚齐的气,而是生自己的气。他本来是姚家村的人,因为打小就不爱学习,又心高气傲不愿意一辈子呆在四明山,于是跟着木马的一帮社会人学了些混社会的招数。后来他老娘亲自去木马把他揪了回去,给他在自己的娘家老爷庙村成家立业。虽然是上门女婿,老婆也五大三粗不漂亮,但人家给他生了一个女儿,还让女儿也跟他姓姚,只是把自己的姓加在了女儿的名字里了而已。但是老爷庙村是真的穷啊!不但他老婆因病去世,连他老娘得病都没钱治,这让他不得不铤而走险,从此便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太阳大了起来,热浪席卷了整个新乡。姚广边骑车边在裤兜里摸烟,手指却碰到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他正要拿出来看看是什么东西这么大胆敢待在自己的裤兜里,却忽然想起这不是昨天找以前帮他散货的老周买的一条从秦川转过来的钻石项链吗?这玩意可花光了他身上仅剩的一点积蓄,也是他准备拿来修复父女关系的“杀手锏”。毕竟他那个女儿只有一个弱点,就是贪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