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忘云不察,已自去案前取了茶喝。萧潋意低着头站在原地,好半天,微微偏过了头,望向他的背影。
国寺的僧人进宫后宫中的野猫便真的没了,也不知是不是他们的经文真起了效——又隔半月,临近冬至,又恰逢梅园中红梅开得正盛,圣上难得雅兴,命人在梅园中暖阁布了家宴邀众同赏,每人面前除例份宫膳外额外还有一盘饺子。萧潋意用银勺盛起咬了一小口,尝出里面的馅是羊肉,眉头轻微地一皱,将那盘饺子略略推远了些。
萧文壁与他一席而坐,瞧见了他这点小动作,笑道:“皇妹不爱吃饺子?”
萧潋意偏过头,对他笑了笑,不好意思道:“令和是觉得这饺子馅有些膻。”
“原是不爱吃羊肉。”萧文壁关切道:“不吃怎也不提前说一声?好让膳房的人额外做一份给你。”
“一点小事,不值当为此费事。”
“怎叫费事。”萧文壁笑着摇摇头,叹道:“也罢,不吃便不吃了,只是。”他脸上挂着笑,伸手捏了把萧潋意的耳朵,笑道:“只是这个冬天再冻掉你的耳朵可怎么好?”
冬至不端饺子碗便会被冻掉耳朵是民间流传已久的老传统,只是信得也大多是孩子,寻常百姓吃饺子也不过讨个彩头。萧潋意动静很大地伸手捂住了耳朵,佯装了点不高兴的神色,道:“皇兄如今怎还拿哄孩子的话笑话我?”
台上正座,皇后听见了二人的对话,笑道:“莫怨文壁哄你,你年龄尚幼,只在他眼中可不就是孩子?”
萧潋意忙站起来,羞涩道:“叫父皇母后看笑话了。”
“有什么。”萧载琮瞧着今日心情不错,神情尚算平和地摆了摆手。他坐于高台,瞧了会他的两个孩子,眼中添了丝笑意,少见的竟有了点父亲的意思,“朕老了,瞧见你们两个这样笑闹也高兴。朕还记得,文壁小时候最信这些民间流传的故事,有次冬至膳房里没包饺子,他还为此大哭一场。满宫里哭着要找饺子,最后还求到朕的面前来了。”
此话一出,满席上入宫早些的老人都诡异地静了下来。萧文壁默了半天,轻声道:“父皇记错了,幼时哭着满宫要饺子的那个……是三皇弟。”
皇后难言地瞧了萧文壁一眼。
萧载琮沉默下来,脸上神采转瞬不再了,半响,他叹了口气:“朕是老了。”
萧文壁道:“父皇如日中天,正是鼎盛之时。”
萧载琮摆了摆手,止住了他的话。暖阁四面围着窗户,萧载琮望了会外面漆黑的天,眉目中说不清什么意味,“瑄儿若长到如今,该有多大了?”
皇后顿了顿,轻声道:“约莫也要有三十七上下了。”
“哦。”萧载琮道:“有这么多年了。”
这话刚说完,他忽然吐出了一口鲜血。
众人惊叫起来,皇后惊道:“陛下!”
萧载琮咳嗽两声,自拿了手巾擦净了,摆手道:“不提了,不提了。”
他拂去了皇后替他顺气的手,坐直了身子,“朕无碍,都接着用膳罢。”
席上众嫔妃惊恐不已地站着,没一个敢坐回去。萧文壁沉声道:“父皇,您……”
“朕说了无碍。”萧载琮不耐道:“还要朕一个个的请你们入座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