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干脆不再去管,任由泪水挂在脸上,从下巴低落到裙子上。
“别哭啦。”曹无憾平日里温柔的语气,带了一丝无奈和抱歉,“也许,有些事,我应该早些告诉你。”
宋元依说:“你小时候一定过得很苦。”
“世人皆苦,与真正受苦的人相比,我的那点苦,倒也不算什么。”
“你娘天天打你吗?”
“她说,那不是打,是要我深刻地记住家仇国恨。”曹无憾轻轻挽起袖子,露出手臂上一片陈年旧伤。
虽然早已经变成疤痕,但交错紊乱的肉交错在一起,显得十分可怖。
宋元依吃了一惊,伸手碰了下:“这是烧伤?”
“烫的。”曹无憾说,“我娘说,寻常的伤总是好得很快,不会留下太深刻的记忆。但烫伤更痛,可以留一辈子疤痕,让我记一辈子。”
宋元依打了个寒战。
她不敢相信这是一个母亲对自己亲生孩子会做的事情。
“还有哪里有疤?”宋元依往上拉他的衣袖,却发现那些交错恐怖的疤痕不但没有消失,然而越来越多,一直往上蔓延。
她越看越惊,一把扯掉他的上衣,发现真正的伤,都在后背和前胸。
即便她是大夫,学了六年医,见过许多病人。
但她从未见过这么严重的烫伤。
“这……”她颤抖着手指,拂过一层摞一层的疤痕,“这都是你娘烫的?”
曹无憾点点头。
“她怎么能下得去手?”
“她也心疼,但是她说她没有办法。她必须这么做。”曹无憾说,“从三岁我开始记事起,她每天都会让我跪在大周皇族和我父亲的牌位前,用烧得滚烫的开水……”
“别说啦!”
宋元依不忍再听下去。
相处了这么多年,她只知道无论多热的天,大师兄都是长袖长衣裹得严严实实。一直以为他是端方君子,所以不肯和其他师弟一般穿得随意懒散。
却没想到他的身体遭受过这样非人的折磨。
曹无憾拿过衣裳穿好,温和说:“都过去了。”
“还疼吗?”
“早就不疼了。”
“我不信。”
这样严重的伤疤,已经完全破坏了皮肤,即便到现在,一定也会经常痛和痒。
曹无憾说:“有师父特意为我调制的药,只要按时用上,就不会有问题了。”
宋元依俯身握住他肩膀,哭着问:“师父对你,难道不比独孤夫人对你好?独孤夫人日日打你骂你,用热水浇你,让你痛不欲生。师父疼你爱你传你医术,到头来,你却听从独孤夫人的命令,谋害师父?”
曹无憾闭了闭眼,低声说:“小师妹,你可知道,那个杀死独孤天宇然后把他的尸体挂到城楼上的人是谁?”
“难道不是谢俞的祖父?”
“不。”曹无憾轻轻摇头,“是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