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咱们这么对儿媳妇的事不闻不问,是不是有些太说不过去了?”
看着孔老师负气离开的身影渐渐远去,何平的心里还是对石书记升起了一丝怨气,倒不是她心疼孔老师受了欺负,而是她担心儿媳妇返回县城之后跟儿子去闹。
虽说儿子的老丈人不在体制内,奈何儿媳妇有个县委重要领导的叔叔呢,当初儿媳妇过门的时候,知情的人都说这是下嫁,老石家占了大便宜,可谁又真能明白这种女强男弱的局面让他们的儿子承受了多大的压力跟委屈。
孔老师毕竟是高级知识分子出身,平时也算知书达理,即便是遇上一些惹自己不开心的事,也不会在家人面前甩脸子,只是她三不五时地就回趟娘家,一连两三天不回来,儿子得去接,然后就得挨好一阵数落,即便明明不是自己的错,也得逆来顺受地忍着,对于一个堂堂七尺男儿来说,这种屈辱谁能受得了。
所以说,儿子为了老石家,也算是忍辱负重忍气吞声了,生活本就不易,好不容易盼到儿媳妇主动要求回清溪镇工作,总以为可以过两天舒服日子少受点窝囊气了,谁能想到孔老师这么快就得打道回府,这次回去还不把气全撒在儿子身上。
石书记当然也知道儿子的处境,可他真的是不能,也不敢替儿媳妇出这个头。
这其中,避嫌的原因还是次要的,唐沭的旅游文化公司把控着清溪镇的经济命脉,如果真的将唐沭和夏妍得罪狠了,对方宣布直接从清溪镇撤资,自己这帮空降过来的官员就全部得傻眼。
要知道他们就是奔着政绩来的,能创造政绩的人被赶跑了,这场大戏还怎么继续唱下去?
此外,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
“还记得前几天邀请咱们去半汤温泉度假村那边参观考察的吴经理吗?”
听了石书记的提示,何平低头沉思了片刻,吴晋康的身形相貌便出现在了自己的脑海里:“就是那个家里有人在宁城当领导的小吴同志?他不是想和清溪镇搞联合旅游项目吗,怎么跟这件事扯上关系了?”
清溪镇的旅游事业让吴晋康一直很眼红,无奈有唐沭在这里守着,他根本参合不进来,也怪黎林森将唐沭得罪得太狠,本以为可以用温泉拿捏住对方,谁能想到这就是断自己臂膀的昏招,听说清溪镇这边已经开始着手打造人造温泉的项目,这就完全是打算踢开度假村自己玩的节奏了,吴晋康怎么可能不着急。
既然唐沭不松口,他就只能找上新任的镇委书记,打算从镇政府这边下手,因此,石书记等一众空降官员也就顺理成章地成了他的座上宾。
石书记很是凝重地点了点头:“你知道私下里小吴经理跟我说过什么吗?他和那个唐沭、夏妍都来自宁城,那两个人的背景他非常清楚。”
似乎是在提防有人偷听,又好像大庭广众之下堂而皇之地讨论唐沭和夏妍的身份是一种错误,石书记伏在老伴何平的耳边沉声低语了几句,也就是这短短的几句话,让何平原本有些红润的脸色在立时间变成了煞白。
“骗人的吧?那两个小年轻的家世居然这么吓人?”
石书记原本也不太相信吴晋康所说的话,可联想到唐沭在清溪镇的所作所为,他又不得不相信对方所透露出来的这些消息,如果没有家族的鼎力支持,只凭一个二十刚出头的小伙子能干出这么多连他们想都不敢想的事情,根本就不可能。
“单单只是那个叫夏妍的代课老师,家里的情况就不是我们这些地方上的小干部能比的,听那些在度假村里上班的工作人员说,以前半汤温泉根本就不对外开放,结果这个夏老师带人硬闯不说,还敢对守卫喷辣椒水,最后还堂而皇之地进去了,你说说,如果没有强硬的后台,她敢这么肆无忌惮吗?”
何平不自觉地咽了口吐沫,一个顶替自己儿媳妇,跑来这穷山沟里教书的代课老师都可以这么蛮横,那这个带领清溪镇摆脱贫困的小伙子来历不是更加恐怖?
儿媳妇被这两个人盯上,甚至就这么灰溜溜地离开清溪镇,原本她还很是不忿,现在看来,也不由地替儿媳妇捏了一把冷汗。
这两个人如果真想做什么,自己那个骄横的儿媳妇受到的打击报复恐怕要严重很多,根本就不只是离开这里返回原单位这么简单就能解决的。
“这小姑奶奶,怎么就给咱们招惹了这么两个手腕通天的人回来?”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何平终于明白为什么原本一直在替孔老师充当保护伞的丈夫这两天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这两天一直在旁敲侧击地让孔老师息事宁人,原本她还有些不理解,现在她想通了。
那两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小年轻就是一对煞星。
“可依照小孔的脾气,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她要是跑去娘家诉苦,咱们又该怎么办?真要在清溪镇这边针对哪个什么旅游公司?”
石书记冷哼了一声,目光也变得深邃起来:“她要是不识时务,真打算将她的叔叔搬出来替她挨刀,我也不介意看到孔家在含山县倒台的那一幕,原本儿子就不太喜欢咱们给他千挑万选的这个妻子,大不了就是一拍两散,反正我的职务也不算高,含山县的动静还影响不到清溪镇,说不定还能通过这次震动获得一些机会。”
让石书记心中稍安的是,虽然他对于唐插手清溪镇的事务,否决他的提议感到不爽,不过却从未当面斥责过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当初也就是不愿意彻底得罪牛镇长那些人,现在回过头来再看看,那时候的隐忍真的是一招妙手。
如果当时石书记真的将唐沭劈头盖脸一阵骂,现在卷铺盖滚蛋的恐怕就是他自己了。
何平虽然不在体制内,但这里面的明争暗斗,她也是很清楚的。孔家在含山县的地位不低,如果因为得罪了这两个年轻人而导致树倒猢狲散,到时候空出来的位置肯定不会少,而自家丈夫如果在这次震动发生之前就站好队伍,势必会受到提拔和重用。
因为在县领导的眼中,丈夫在清溪镇主持工作,与唐沭的接触肯定不会少,而在关键时刻他们作为孔家的姻亲做出划清界限这种选择,所表现出来的政治觉悟绝对是一个加分项。
当然了,他们也得做好孔家已经得知对方身份的准备,如果儿媳妇的娘家人在主动发难之前来询问他们的意思,何平也不介意用自己的提醒替儿子换一点在家庭地位上的尊严。
现在整个事情的主动权就交在了孔家人手里,无论他们做出怎样的选择,石家这边都有应对的方案,自己要做的就是作壁上观,然后选择一个最为关键的时间点,如果孔家人执迷不悟,非要替孔老师讨回公道,那就在对方动手之前让儿子跟儿媳妇断绝夫妻关系,彻底与孔家划清界限。
“要不,你想点办法,把咱儿子从县城那边调过来,他跟那个叫唐沭的差不多大,交流起来肯定会轻松一些,也省的你们在工作上总是针尖对麦芒的,有什么问题事先让儿子过去传达一下,这样相处起来大家都不尴尬。”
“这不就是让儿子去给那小子当二狗子吗?”石书记琢磨了片刻,“不过这办法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