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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余悲(第1页)

牛图腾柱再次轰然倒塌。

在那片饱经战火洗礼的广袤大地上,最为激烈、惊心动魄的战争终是落下了帷幕。但满目疮痍弥漫着浓烈血腥味的草原上,英勇的战士们却未曾停歇,他们士气高昂,如汹涌的潮水般追亡逐北,誓要将逃窜之敌彻底剿灭,让胜利的荣耀更加闪耀。

猎骄靡,这位在战场上指挥若定、令敌人闻风丧胆的统帅,此刻终于得以停下那征战许久的脚步。他缓缓走进营帐,身躯显得疲惫而佝偻,然后轻轻地坐在了一个简陋的卧榻之前。在这里,他褪去了所有战场上的光环,不再是那个心怀雄图伟略、运筹帷幄的决策之人,也不再是那个以无畏着称的勇士。此刻的他,仅仅只是一个满心悲戚的父亲,一个眼睁睁看着自己孩子被死神阴影笼罩而无能为力的可怜父亲。

太子身中剧毒,却始终顽强地与那凶猛的毒性做着最后的抗争。他紧咬牙关,额头上青筋暴起,每一寸肌肉都在用力,试图凭借自己顽强的意志抵御毒性的侵袭。然而,那毒性实在是太过强烈,如汹涌的洪水般无情地在体内肆虐,他能让自己不发出哮喘的嘶吼声,却无法阻止毒药一点点侵蚀着自己的生机。

就在众人都以为太子即将被黑暗吞噬之际,看到父亲他那原本黯淡无光的眼眸里重新燃起了一丝微弱的火焰。无乐靡用尽全身力气撑起虚弱的身体,泪水夺眶而出,带着无尽的眷恋与期望,看着自己的父亲为自己悲伤,看到父亲眼中浓浓的“夫哀莫大于心死”。

太子不愿意父亲因为自己的死而从此沉沦,他挣扎着含泪向昆莫猎骄靡请求,希望能立自己的儿子作为王储——只要后继有人,父亲就会把注意力集中到培养自己的孙子身上,就不会轻易垮掉。

在匈奴的王位继承传统里,通常遵循的是兄终弟及的规则,要等一代兄弟都传承完毕,才会传至下一代。相大禄心中虽有诸多意见,但望着沉浸在悲痛深渊中的父亲,他又怎忍心在这个时候与一个即将逝去的人去争夺那至高无上的王位呢?那满腹的话语只能强咽回腹中,化作一声无声的叹息。

昆莫猎骄靡看着儿子那充满祈求的眼神,心中满是怜爱与悲戚,毫不犹豫地当面答应——这是儿子最后的愿望,也是自己唯一能做的。随后,猎骄靡强忍着内心的剧痛,用略微颤抖的声音宣布立军须靡为岑陬。这岑陬乃是乌孙传说中的职位,虽无实际的军政大权,却有着极为崇高的地位,类似于王储的象征。

听到猎骄靡的宣布,太子那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带着一丝欣慰与安详,缓缓地闭上了双眼,安心地离去。

军须靡听闻父亲的死讯,悲痛欲绝,泪水如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而出。他回想起往昔与父亲相处的点点滴滴,那些曾经的教诲、陪伴与关爱,如今都化作了心中最深的伤痛。哪怕拥有十个岑陬的尊荣,也无法换回父亲哪怕一句责骂的话语。以往看着他人战死沙场,他虽会心生敬意与惋惜,却从未有过如此刻骨铭心的悲痛之感。而如今,当自己的父亲永远地倒在自己面前上,那无尽的哀伤如潮水般将他彻底淹没,哭得稀里哗啦,肝肠寸断。

大禄虽心有不甘,对军须靡成为岑陬一事颇有微词,但见军须靡刚刚经历丧父之痛,那哀伤的模样让他实在难以启齿。他暗自思忖,无妨,父亲猎骄靡如今身体尚还强壮,未来的日子还长,一切皆有变数,且待日后再做打算吧。

猎骄靡因过度的悲伤,身体已有些摇摇欲坠,侍从们赶忙上前将他小心翼翼地扶下去歇息。而右大将则默默转身,眼神中满是凝重,着手开始准备给太子起灵之事,他深知,必须要将太子的遗体运回祖地,择一良辰吉日,让太子得以安息,让这一场悲剧在庄重的仪式中渐渐落幕。

这一战对于确定匈奴贵族在西域的统治是具有决定意义的,老上派右贤王向西发动的一次大规模的进攻,结果夺取了伊犁河流域等地,迫使月氏大部分部众南迁到阿姆河。

在那宽阔的营帐之中,庆功宴正兴高采烈地进行着。

营帐里灯火通明,欢声笑语回荡在每一个角落。匈奴来的嘉宾称赞啊肥翁归靡做的菜,已经超过了宫中的厨子,非常的好吃,这让胜利的喜悦又多了几分浓郁的色彩。

宴席上,刚刚从战场上归来的勇士们,脸上带着胜利的荣光,他们的故事被人们争相传颂。每一个战士都像是一颗耀眼的星辰,在这庆功宴的夜空里闪烁着独特的光芒。

那些年轻的后生们用崇敬的目光看着他们,眼中满是向往与憧憬,因为在每一个男儿心底深处,都有着一个驰骋疆场、建功立业的热血梦想。他们幻想着自己身披战甲,手持利刃,在战场上纵横驰骋,那种威风凛凛、睥睨天下的感觉让他们热血沸腾。

甚至有时候,在某些私密的时刻,当他们与自己心爱的女人相处时,脑海中都会不自觉地浮现出战场上那种主宰一切的豪迈,仿佛此刻都像是在征服天下一般——这是一种深入骨髓的雄性幻想与壮志豪情的别样映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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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一片欢乐祥和的氛围之中,一些人注定始终无法高兴起来。那些失去了亲人的人们,脸上依旧笼罩着悲伤的阴霾。军须靡便是其中之一,他静静地坐在角落里,眼神空洞而哀伤。

童军的伙伴们看到他这副模样,纷纷围了过来,他们稚嫩却真挚的话语试图安慰着军须靡:“老大你不要哭了啦,哭了你爹又哭不回来。”

“你知道什么嘛,要哭一下才能表示悲伤的。”

“你爹死了就知道痛了……”

“我爹早死过了。”

“……”

这些孩子们在经历了战争之后,也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许多。他们真切地感受到了死亡的无情逼近,曾经那些被他们视为理所当然的平静日子,如今在他们心中变得无比珍贵。

随后便是庄重肃穆的祭祖祭天仪式,这一场胜利,也代表着乌孙和月氏间四十多年恩怨的落幕。

猎骄靡缓缓站起身来,他的目光坚定而深沉,扫视着在场的所有人,然后用洪亮而威严的声音告慰父亲难兜靡:“今日,我们终于为您和族人报了血海深仇!”他的话语在空气中回荡,仿佛带着那些逝去英灵的呐喊,也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深刻地感受到了这场胜利背后的沉重与意义。

乌孙人实行的是无棺土葬。当“埋体”被净身后,用白布缠裹,直体仰身,头北脚南放入墓穴——墓穴一般是先挖当一个直土坑。安放完毕,然后往直坑中填土,最后在墓上堆石成丘。坟的外形是长方形,周围建有坟墙,有门可出入,形似毡房。坟前立碑。死者去世周年时,会重修坟墓。普通人的坟墓用石块垒起,有钱的人会用土坯砌成圆形或方形墓冢。而有声望的死者,还在坟上用砖石砌起高塔——太子无乐靡坟上的塔垒了七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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