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羽生坐在拖拉机后仓位,随着道路颠簸,他实在感激陆景川在关键时刻能想到他。
血浓于水啊,他才是家明亲生父亲,养亲哪有血亲。
平日去镇上赶集,远远看到家明,梁羽生看得十分痴迷,撞到行人还不觉察。
反观家明对他十分冷淡,板着一副冷漠面孔,直接无视梁羽生。
梁羽生从来没怪他,家明是他的亲儿子,又怎么舍得怪呢。
他还偷偷把家明的名字刻到族谱上,不过由姓陆改为姓梁。
虽然他老婆生三个都是女儿,但村里人从未小看梁羽生,都知道他有个亲生儿子在别人家养着。
既然是有,无论在天涯海角,都是流血梁羽生的血脉,无论姓什么,是亲生的跑不掉。
以后家明结婚开枝散叶,又是一个支派,村里人相信总有一天他们会认祖归宗,这就是血缘的奇妙之处。
“这次等家明好了,让他认我做义父怎样?”梁羽生在后面跟陆景川说。
陆景川装作听不见,拖拉机突突突的声音淹没这一提问,扑面而来燥热的风,吹到脸上还灼热。
梁羽生知道陆景川装作听不见,又不能跟他讲条件,说不答应不去输血,毕竟家明是他的亲生儿子,哪能谈条件。
让家明喊他一声爸爸,恐怕得等下辈子了,梁羽生叹一口气,路两边的树木响起一阵阵蝉鸣声,他觉得无限惆怅。
以往听到蝉鸣,他总觉得日子很漫长,可一晃人到中年,自从陈绣花被陆景川抢走,他便没有一天是开心的,或许过得很快乐,只是他自己不知道。
生活对他来说,无所谓好或者不好,反正天亮起床,天黑睡觉。
地里的庄稼长了一春又一春,仿佛每年都一样。
妻子是一年比一年胖,他熟视无睹,只是睡觉的时候,他才觉得一张床被她占去四分之三,他睡在床边缘,一会担心掉落床底,一会担心妻子压过来把他压死。
床还是当年跟陈绣花新婚睡的那张床,是他父亲在山上砍的红椿树,两父子从山上扛回来,锯片,刨磨,成为一块光洁的木板。
开始梁羽生想油漆,父亲说这红椿纹理像桃花般红,根本不需要上漆,床上有油漆味还影响健康。
梁羽生知道自己做的沙发都会油红漆的。
一张床用六块木板,一般人家的床只有四块足够。
砍树木的时候,梁羽生就向父亲透露床要做大一点。
父亲看出他的心思,问儿子是不是想到时抱着新娘打横睡。
“床够大,打横睡打竖睡又有什么关系呢,我怕床太小,翻滚两下就到床边,到时掉落床就不太好。”梁羽生说。
父亲当时还说两羽生带坏头,哥哥的床要六块板,以后弟弟结婚肯定也要做六块板的床,全村人的床都是用四块板的,人家知道会笑话。
父亲还特别说床小有床小的好处,夫妻间吵架,只要挤在小小的床上,不说话也会和好。
在床头吵架,根本不需要到床尾那么遥远才和好。
只要一个翻身就能触碰到对方,顺势抱住她,抱得紧紧的,还会有什么矛盾呢;
如果妻子气仍然未消,定会往墙壁靠近,咱做男人当然往墙壁进攻。
如果床太大,夫妻间心有隔阂,伸手摸不到她,就像天涯海角般遥远了。
梁羽生信誓旦旦跟父亲说,他不会跟陈绣花吵架闹隔阂的,陈绣花是那么美丽和温柔,疼都来不及。
父亲听到梁羽生的话,笑他太天真,夫妻间过日子,吵吵闹闹才是平常事,柴米油盐的琐碎,春种秋收的辛劳,偶然都会让人烦躁。夫妻处成仇人多得是。
那股新鲜劲一过,夫妻间也就那么一回事,有时还不如自己右手或者左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