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柠打量着那群人,没什么表情。
赵四原本强挤出来的干笑缓缓凝固,下一瞬,他噗通跪到地上咚咚咚冲沈柠磕了几个头。
“郡主,咱知道自已算不上什么东西,走了天大的狗屎运才能得您善心讨口饭吃……可赵四我吃饱了,老家里的亲友们还食不果腹眼见就要过不去这个冬天了。
他们走了几千里路,死了一半的人才奔到辽东投奔于我,赵四实在不忍心看他们没有着落。”
一惯嘻嘻哈哈大大咧咧的汉子红着眼:“朝廷太多狗官压榨百姓,如今还有邪教作乱为祸乡里,庄稼收成不好……老百姓们真的是没有活路了。
他们只是想活下去,赵四我用脑袋担保,他们都是顺民,绝没有歹人,求郡主大发慈悲,留他们给口饭吃,他们总是比草原上的蛮子对您忠心。”
赵四一跪,后边那些人也都跪到地上,没人敢说话。
沈柠从那些大多数面黄肌瘦的人脸上扫过,沉默片刻,然后问:“我给你们留的银子是按照一百人给的,你怎么养的他们?”
赵四磕头大声道:“不敢欺瞒郡主,郡主仁义,给的工钱多,咱们不攒钱,您给的所有钱都换成了吃食……养活了这么多兄弟亲友,您就是咱们的再生父母。”
沈柠这时也终于知道,赵四他们为什么拿了钱却没有置办冬衣,身上还是秋日碰上时那破旧褴褛的单薄衣裳。
在赵四身后跪着的那些人,沈柠甚至看到了还有十来岁出头的孩子,怯怯的,大脑袋下是细脚伶仃的身子。
她早已知道朝廷状况不好。
嘉平帝不怎么专心朝政,与政事相比,更喜欢写字作画像个浪漫书生,朝政几乎交给徐阁老一手打理。
一家独大的后果不用说也知道有多可怕,只是她隐约听过的就有各州城与徐家有干系的旁支圈地屯田。
再加上还有皇后时不时吹枕边风……若非这几年大宣军事上强横有萧南谌那个定海神针在,怕是内忧外患之下整个国家早都已经乱了。
她早已知道,除了富庶的比如京城等几处地方,别的地方很多都是天灾人祸民不聊生……可真的看到时,还是满心无奈。
“先把他们带回乌澜部,我让人给你多支银子先都把冬衣穿上……”
沈柠话没说完,忽然间,外边有人跑进来:“郡主、郡主不好了,煤矿上出人命了!”
沈柠蓦然一惊,差点以为是发生矿难了:“怎么回事?”
“是,是管事的打死人了。”
打死人?
沈柠一听顿时变了面色,转身匆匆往外走去,上了马车就直奔煤矿场那边。
一天天的真是不得清闲……劳碌命说的就是她吧!
在路上的时候,沈柠搞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煤矿上一个叫孙小同的少年被打死了,因为他指控煤场一个管事利用职务之便非礼帮厨女工,然后那管事反过来说那孙小同盗窃煤矿工具,便直接动手……孙小同就被打死了。
听到孙小同的名字,沈柠猛地就想起来,这不是前几日那个生病老大爷的儿子吗。
那老大爷在医院治病的时候是那少年带他来的……得知他也在煤矿时沈柠还顺道问了他一句,能不能受得了煤矿上的活计。